不过莱昂马上又意识到了,阿比盖尔去伊斯蒂德尔是为了那几十年前的恩怨,虽然莱昂也不知道那恩怨到底是什么,足够让一个人铭记二十年。但这么一来,不管当初答不答应,那男人都像命运派来的鬼魅一样在前面等着他们,是躲不开的。
莱昂越想越纠缠,双手用力,几乎要把那床羽绒被撕烂了。他不是那种看不开的人,若是那种人的话,前些年发生的很多事早就已经逼疯了他。
但那个他视作是父亲的人死了,这种事,是不是一个达观的人,是怎么能够轻易走出来呢?
莱昂的双手最终松开了被角,垂在身体两侧,像是失去了全部的力气。他忽然觉得自己好疲惫。他好想回到那个沙镇去看看,那里就算是没有整日的打铁声,也有那些蒙着头巾皮肤如白蜡的怀春少女,她们是熟悉的,善意的——但莱昂忽而想到,那小镇也没了,早就被阿比盖尔一把火烧光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莱昂晃晃脑袋,如同苏醒了过来。
他把手臂从羽绒被里伸出来,拿起旁边的手机。当那辆黑色的奔驰翻倒在沟渠里的时候手机也在车上,加拉瓦抽出了三把刀,但手机留在上面了,应该是撤离南湖的时候加拉瓦从驾驶位上找到的,也难得他有心。屏幕上有划痕,一个角也被撞碎了,但是功能还都完整。
熟练地翻到短信界面,漪亦岚给他发的消息还在一条一条排列着,有的简练,有的啰嗦,仿佛少女心事。
他明白,一切都在暗中发生着变化,但当他活不到一个月的时候,有什么资格去回应这些少女心事呢?
最后一条信息来自两天之前:我知道了一些很重要的事。我现在心里很乱,这些事情可能要改变我的生活和目标了。
莱昂不明白这句话什么意思,漪亦岚离开武汉的时候说她回台湾是为了找她的老师询问阿比盖尔的事情,但从这些短信来看,事情出现了枝节。莱昂调出键盘,打上几个字:
“我找到他了。他已经杀了那个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人,可是我杀不了他。”
发送。莱昂想了想,又补上一句:
“抱歉之前没回你消息。最近一段时间出了些事,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活着。但现在,如果运气好一点,可能就不会死。”
点击发送,莱昂把手机放了下来,放在手边。他闭上眼睛,在一片黑暗之中,他看到了一点若有若无的烛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