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拉瓦摇摇头，似乎是觉得对莱昂没有办法。他把那个白瓷瓶放在了床头，又转身从另一张椅子上拿过来一台手机，和瓷瓶放在一起。

“算了我不问了。”加拉瓦把东西都归置到一起，“我把东西都放到这里了，手机还能用，我去给你弄点吃的来。”

“谢谢。”莱昂转头说了句。

“你这人有时候真是太没劲了。”加拉瓦抛下一句，推门出去了。

莱昂的身体顺着床的方向沉了沉，把身上的羽绒被拉到下巴的位置，像只蜷缩起身体的刺猬。莱昂就保持着这样的姿势，把关于那个老人的点点滴滴都回忆了一遍。这么一去想，才发现很多事情自己都想不起来了，在那样一个小镇里，大段的时间好像都是空白的，就像，不知道怎么回事一个下午就过去了，晃神之间，白昼的阳光就没了，夜幕像一口大锅盖住了这蛮荒的地面——而那些悄悄消失了的时间，就只有风沙去填补。

那个小镇确实是终日风沙的，要不然也就不会被称作沙镇了。

说起来，莱昂自己也知道，他从沙漠里出来，背着两把骇人的长刀，对于过去缄口不谈，在很多人心里就像一个谜题。他甚至知道煊家私底下在偷偷地查他。那个老人又何尝不是一个谜呢？一起生活了这么些年，莱昂甚至不知道他到底年岁几何，当他在这个世界叱咤风云的时候，是一个什么样的时代？还有，哈耶克曾经告诉过他，曾经的阿道夫是用子母刀的，但是在“圣战”中折损了一把。这些莱昂统统都不知道，只能依靠自己想象，有时候他会想，过去究竟发生了什么，能让那个老人如何介怀，以致对最亲近的人都不言语呢？

倒是在看那个老人打铁的时候，他的白发散在飘落的火星之间，莱昂会觉得，这老家伙真的已经很老很老了。

莱昂的手指碰到了他的子母刀。说起来，这两把刀还是那个老人打的，作为他十八岁的生日礼物。

阿道夫做了二十年的铁匠，有很多很好的作品，他打出来的匕刃十分锋利，很多士兵用他打出的匕首在战场上割开了敌人的喉咙。但阿道夫说过，这子母刀才是他最得意的作品，他在其中倾注了足足三年的时光，那也是他老得最快的三年。

“你知道护零者大会么？那是像你我这样血液的人最高规格的盛会，每逢六年会有一次，距离下一次的召开已经不到四个月了。”那一天，老人这样对他说，“你听说过迪拜？那是波斯湾沿岸的城市，它被称作是银瞳王都。”

“你没有资格，但是你有刀。到了大厦门口，如果有人要拦你，拔出你的刀冲进去，没有人能拦得住你，而遇到了那些能挡住你的人……你们自然知道你的价值。”老人说这句话的时候，满脸都是少年人的英气。

又想起了那个看似平常的下午，一切都像海面下的暗流一样搅动起来了。就像老人预料的那样，莱昂背着两把刀一步一步走到那个都城，见到了很多人。

奇怪，他明明是个遁世的老铁匠，却什么都为莱昂考虑好了，几乎是一手把他送进了风暴的中心。

有时候会想，如果当初不答应阿道夫，就下定决心陪在他身边，是不是之后的事情就不会发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