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里陈雨漪给他指路:“你往北边走啊。你不知道哪边是北?好吧,你多注意下路边,应该插着路牌的,樱花大道,或者文体路,你选一条走,一直向上,你看不到我不要紧,但我在高点应该就能看到你了。”
这是陈雨漪的主场,陈雨漪怎么指挥陈雨柯就怎么走,按图索骥,果真找到了一个路牌,上面写着樱花大道。
原来这就是樱花大道了啊……陈雨柯想。
道路两旁都是樱树,但现在还没到花期,树枝树干都是光秃秃的,如同一个个干枯瘦削的老妇人。陈雨柯也知道,花期是随着春天一起到来的,那时候就是完全不同的另一幅景象了。
路上没有人,只有白色的路灯,转过一个拐角,坡度就消失了,陈雨柯走到了一个古旧庄严的建筑物下。
武汉大学是出了名的地势不平,坡很多,陈雨柯觉得自己已经走到半山腰了,向下看去,能看到操场,看到坡下的几幢建筑,隐约地看到那个人工湖。但湖边的篮球声倒是已经听不到了。
“欸欸……我看到你了。”陈雨漪在电话里说。
陈雨柯环顾四周没看到人:“你在哪?”
“你往上看。”
抬头,在那个略显雄伟的四五层的建筑顶上,有个女孩探出一半身子,兴奋地朝他摆着胳膊。一年半了,她的眼睛和面颊依旧美丽,美得如同初冬的白霜,此刻,她的头顶着布满星辰的苍穹,周身笼罩着莹白温软的月色。
许是为了隐蔽,这女孩半夜送宿舍溜出来的时候换上了一身黑色,连头发都用黑色的头绳扎起来。
陈雨漪招手正在示意他上来,从建筑中央的楼梯上就能够直接爬上去的,陈雨柯问:为什么要上去?
“这里叫樱顶,是整个武汉大学视野最好的地方,你站在这里,可以看到不远处的珞珈山,可以看到半个武大的夜景,还可以远远地看到那边街道口的灯光。”陈雨漪给他介绍,“像你一样有心事的人,应该都适合来这里吹吹风,看看景什么的吧——我记得你说,你那个大哥就很喜欢一个人半夜爬天台的。”
陈雨柯摇摇头,并且让陈雨漪看见自己正在摇头:我没有心事,我不像史蒂芬,我没有那么悲情,也没那么多愁善感。
陈雨漪一笑,也不和他多说了。她飞速挂断了电话,从建筑正中央的楼梯绕下来。
夜半无人,她如一只深色的飞天的鹿,在高高的台阶上跳了三步,就落到了地,带起一阵温柔的风。
————————————————————
陈雨柯站在下面,看着那个连飞带跳掠下来的黑色影子,忽然有些恍惚——不知不觉地,陈雨漪竟然也已经是个完成了封闭训练的执行员了。
因为战时,她像当初的陈雨柯一样仿佛是被赶制出来的,从八月到十月,不到三个月时间封闭训练就结束了。在十月份的刚开始,她就领到了颜瞳会的白衣服,拿到了她生命里的第一把佩刀,现在已经是颜瞳会在册的执行员了。
这么一想,陈雨柯觉得这半年里发生的事情太多了,他仿佛是闭关了百日,再出来,就已经沧海桑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