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好，请问您有预约吗？”

“21号桌，预约人姓廖。”女人回答。

收到廖商陆的邀约让江之有些诧异，近期网络上传的沸沸扬扬的短视频一时间让医患关系成为焦点，有借此机会抨击中心医院医疗服务差劲的，也有抱怨医务人员地位低下，总而言之，站在中立观点的人是少之又少。

虽然林灵泉得到的消息是一切安好，但从网上流传出的几段视频上来看，江之持有怀疑态度，最后那一推嚷间定有人受伤了。

江之清楚这顿饭的起头人一定不是廖商陆，不管是从餐厅的消费水平来说，还是以她对男人的了解来讲，可她还是答应了下来。

理由很简单，她需要一个借口来确定受伤的人是不是廖商陆。

打开包厢门，男人已经在了。

“听说你们病区出了点事。”江之放下包坐在了男人对面。

男人穿着黑色风衣，看样子上回放办公室的东西他已经收到了。

“不是什么大事，网上渲染的有些过头了。”廖商陆随性一笑，并不把网络上的指指点点放在心里。

做他们这一行的遇到些医闹、争执、不理解都是正常的，更何况这次还是病患家属间的内部矛盾，只是搬上台面后，大家众说纷纭，闹得有些难看。

江之知道男人心理素质好，今日一见也的确如林灵泉所说的：生龙活虎，看样子是她多虑了。

“殃及池鱼了。”廖商陆转了转右手前臂，笑着说。

刀刃划过的伤口虽然很长，但深度很浅，外加他身体素质强，这点小伤也没有影响到他生活，只是近期手术台需要暂时换人了。

江之看不见黑色衣袖下掩盖的是什么情况，只觉得对面的男人有些过于乐观了，“很好笑吗？”

廖商陆不解，但也收敛了笑容。

“我总觉得你们做医生的很有优越感啊，”江之撑着脸靠在桌上，目光锁定在男人右前臂，“妙手回春？悬壶济世？医者仁心？这就是你们毕生追求的赞扬和价值吗。”

女人忽地低头一笑，颇为感慨道：“对于那些匆匆来，匆匆走的病人无私地奉献、给予、包容？我很好奇他们真的有发自内心地感谢过你们吗？你受的伤他们道过谦吗？网络上的人身攻击你有权利解释吗？”

“廖商陆，这份职业真的值得你坦然微笑吗？”

廖商陆沉吟片刻，他的确没有想到江之会如此直接去批判他的职业，这比去批判他本人还要让他无法接受。

医学是伟大的，其伟大之处正是由所有从事这份职业的人一点一点积攒起来的，他是站在前辈们肩膀上前行的一份子，与让无数生命鲜活起来相比，没有人会在意那些不被理解、不被接纳的冷眼嘲讽和闲言碎语。

“我在这个行业，我就应该对我的职业负责，对每一个相信我的病人负责，对自己的信仰负责。”廖商陆郑重说道，就像当初牺牲了自己生命的父母一样，有些事情推到面前，就必须去承受。

“生命本就卑微，无数人到死都不知道自己活着的价值在哪里，到了你们口中居然变得如此崇高起来，真让人唏嘘。”江之浅浅一笑。

包厢内安静了片刻，谁都没有想着再去反驳，这不是辩论赛，这是每个人心中的执念不同。

“江之，有些事你不会理解的。”男人苦涩一笑，医患间何尝不是在互相拉扯呢。

女人没有接话，从张塬主动选择死亡开始，她就明白放弃是一瞬间的，很多事情本就是无能为力，所以她讨厌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更不能接受张口闭口生命高贵。

倘若真的如此高贵，又何来自我放弃？倘若真的心存感谢，又为何极力抨击治病救人的医护？

包厢门打开，出现的身影是江书哲和李叔，江之不意外。

廖商陆朝江书哲微微点头示意，起身离开了包厢，这顿饭不是他该参与的。

“见到我不意外吧。”江书哲有些凝重，想着语气放缓，让神色平常些，但一说出口他就控制不住，他没有办法像个父亲一样对江之说话。

江之悠闲地靠着，手指在衣兜里打回旋等待着江书哲的继续开口。

“一定要坐那么远吗？”

“是您坐的远，不是我。”

江书哲不禁皱眉，像是想到什么，忽的又舒缓了眉头，“我们父女两人也是好久没见了，越长大倒越是应了老李那句话：和阿塬真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