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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角解,蝉始鸣,半夏生。
夏至日,太阳升到最高点,一日里天亮着的光景达到全年最长。豫州一代的冬麦逐渐成熟,唐大刀花了大价钱买来这些泛着绿意的新麦,没舍得在铺里售卖,全部送到了东村小院。
刚收获的小麦带着浓郁的自然清香,阮恬恬用家里的小石磨将其细细研磨,准备做凉面。
凉面,古时称作冷淘。炎炎夏日,一碗冰凉爽口的面条,不知俘获了多少人的芳心。
阮恬恬选了菠菜、南瓜、西红柿等三种食材,捣汁做成了蔬菜糊,又将糊糊加入磨好的麦粉中,白色的麦粉便染上了绿、黄、红三种颜色。
顾母和小孩口味清淡,阮恬恬便码了菜做杂酱,面条煮熟后过遍凉水,再拌以黄瓜、豆芽、水萝卜等时令蔬菜,最后加上一勺肉丁,成了一碗地道的杂酱面。顾云喜食“鲜”,阮恬恬便捞了田螺野虾,以生姜去皮挤出自然之水,再用花椒调醋滤出汁水,细切韭芽香菜拌入其中,最大程度保留了鲜美。
至于桑若羽……辣椒麻油切鸡丝,随便拌一拌啦。
桑若羽看着碗里的面,狐疑道:“我怎么觉得……我的好随意啊。”
阮恬恬振振有词:“随意什么?我告诉你呀,这夏日一碗椒麻鸡丝面可是越吃越过瘾,你再配上这兔肉,啧啧,绝了!”
桑若羽又道:“可他们的面都有颜色,为何我是白的?”
阮恬恬嘴角抽搐,不好说蔬菜糊没准备够,只能继续糊弄道:“他们是小孩,你也是?”
桑若羽指向一边人高马大的罗二:“这也是小孩?”
阮恬恬摆手,哎呀一声:“你跟傻子计较什么?傻子可不是小孩心性吗?”
罗二也领了一碗椒麻鸡丝面,正吃得满嘴流油,闻言十分配合的露出一个傻乎乎的笑,成功堵住了桑若羽的嘴。更远一点的刘启之怕桑大公子找茬,快速吃完了他的河鲜面,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桑若羽不好问到顾母和师兄的头上,只好摸了摸鼻子准备接受现实。阮恬恬也给自己凉了一份白面,哄骗道:“喏,我和你吃的一样呢。”
顾云忍俊不禁,细细咀嚼着鲜美的虾肉。桑若羽总算作罢,大口大口吃了起来。平日里不怎么吃重口味的桑大公子被呛得直打喷嚏,一边流泪一边赞叹:“师嫂诚不欺我,椒麻酸爽,比那宫中的御宴更添味道。”
阮恬恬一笑,让他尝一边的冷吃兔。兔肉被切成拇指大小腌制,加大量辣椒爆炒,混入各种姜蒜香料,直至煸出油脂才出锅晾凉,再撒上一层白芝麻,吃到嘴里便觉火烧喉咙,然而这辣中又有鲜香,让人欲罢不能。
除了好吃,还剩好吃。
一顿凉面吃完,桑若羽挺着肚子在躺椅上装尸体,刘启之收了碗筷去清洗。唐宝昶儿和罗二玩起来套圈的游戏,各自在院里贡献了自己的宝贝。阮恬恬给众人切了西瓜,与顾云歇在纱账中纳凉,有一笔没一笔写着自己的稻策。
她写着写着便困了,缩在一边打盹,顾云随手拿了扇子,给她缓缓扇风。
夏日悠长,众人似乎都在梦里。不知过了多久,桑若羽的侍卫马虎找来,轻声在知府大人耳边说了句什么,桑若羽猛地从躺椅上跳起来。
他怨念十足:“我在休沐,休沐诶!为什么还有这么多事?师兄,你这过得到底是什么神仙日子?”
阮恬恬也被惊醒,打了个哈欠坐在榻上晃着腿。竹篾散热,用水擦过后便冰冰爽爽。桑若羽还在哀嚎,顾云不满他吵醒了恬儿,用折扇敲他的脑袋。
“有事便走,别在我这里聒噪。”
桑若羽叹气,阮恬恬给他包了点花果茶,摆摆手让他走。
“师嫂,你记得想想号名,改日来云中城签契啊。”
阮恬恬应了,风流倜傥的潇洒公子抹了把脸,跟着侍卫匆匆离开。
签契是大事,取名也很重要,阮恬恬思来想去不知叫什么。她索性问顾云,顾云翻书一笑:“你想叫什么,便叫什么。”
最后,阮恬恬定了“福余堂”三个字。
福泽有余,愿大家都发大财!
等太阳稍稍落下,阮恬恬便溜达着去了村尾的猪舍。猪舍占地将近四亩,是一块很大的地。村长从集资款里出钱,每人每天十个铜板,一时间村里的劳动力都被汇聚了过来。阮恬恬到的时候看见流民们已经开始在挖地,周围不少村民帮忙。大家都想趁着农忙前的最后一些空闲日子,把猪舍盖起来。
流民们有干活的经验,一人带着两三个村民,分工协作。先前建厂的时候改了不少农具,这会都被免费分给了众人。
村民们拿着器具,惊讶的发现这些铲锄都特别好用!流民们纷纷还带着粗麻织成的“手套”,又让干活轻松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