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你晓得吗?韩胜哥进京赶考中了进士,过不了多久就能当大官咧!”
这个消息可让郑大娘激动不已:
“哎呦,你咋不早说呢?这可是天大的好消息!这娃命比黄连还苦,苦尽甘来咧,真是没眼的蜂儿天照看!”
韩胜有点不好意思:
“韩胜还得感谢大娘一家呢,没有刚大哥和允儿妹妹的照看,哪有我韩胜的今日?”
“这娃孝顺他娘,晓得感恩,将来一定有大出息!”大娘感慨地说,又叮嘱他,“你要记着,官儿当得再大,也不能忘了你娘哎!”
韩胜点点头,心早已飞到了娘亲身边。
允儿问娘亲考考先生韩松山还每旬都来吗,娘亲说照旧来,村子里又多了几个念圣贤书的男娃,还有几个女娃也在旁听。说起招弟的事,郑大娘感叹道:
“那女娃子孽障(表示命不好,带有同情的意思),她先人(指父亲)没口粮,将她嫁给了山背后的地主的跛儿子,换了十斗米。唉!”
允儿一听,心里不是滋味。她默默祝福招弟的跛女婿不是负心汉。
大哥一大早就去田里栽瓜点豆了,想着大伙快来了,这才赶回来准备一块儿去上坟。
一行人翻过西山边的豁口,沿着山路向对面那边梯田走去。远远望见埋葬着含冤而死的郑老伯的那一抔黄土,每个人心里都是沉痛的。
梯田里的冬麦长势很好,一拢一拢的麦田汇成了绿油油一片,在梯田里一层层铺开来,像绿的水,在微风中波光粼粼。
一方坟地,野草已经爬上了坟堆。允儿“哇”一声失声痛哭,江涛心里咯噔一下,悲痛与悔恨如同潮水一般涌上心头,他也禁不住落泪了。
郑家两兄弟强忍着眼泪,点燃香烛纸锭,奠上素酒清茶,奉上面饼点心……郑老大断断续续地祷告着,向先人汇报家里的情况,说巧儿生了个男娃、允儿两口子都好、老二和小西子在马场混得还不错、母牛又下了牛犊子等等,让阿爷放心。
说的都是大好事,可阿爷连一件都没赶上。这大后生夸张的笑容比哭起来还令人觉得伤悲!
孔武与韩胜默默跪在一旁,盯着坟堆。就在这时,孔武表情由凝重转为愤怒,一拳砸在黄土上,杵子一般砸了个坑。
没等郑家后生烧完纸锭,他便梆梆梆连磕三个头,翻身起来,额头上还沾着泥土草屑,冲向梯田边上,朝着蓝天白云发出一声兽一般雄壮而又凄厉的嚎叫。
这嘶吼惊天动地,天地一瞬为之变得煞白煞白。
允儿停止了哭泣,郑老大郑老二转过头来。大家都懂,孔二哥是个有血性的人,他这是心里难受,为郑老伯的含冤而死鸣不平。
正是:
阴阳无途通音问,清明寻路且上坟。
点点泪和纸钱化,水酒少去不见人。
任凭活着的人思念成河,任凭血性男儿悲鸣如狼,斯人已逝,不复归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