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桑梓被唐青山这番话说得一时语塞。她当然不可能怀疑米东坡、瑞贝卡和马克龙主厨的判断，这三个人，一个是鼎鼎有名的美食家，一个是天才厨师，一个是米其林二星餐厅的主厨，无论是谁做出的判断，都分量十足。

“我当然不会怀疑他们的判断，当然，也没有怀疑你的。只是……”

“只是什么？”

唐青山逼得很紧，宋桑梓仓促之间，也想不出好的托词。

“只是……”

“宋小姐想不出来的话，就让我来代宋小姐说吧。”

唐青山目光灼灼，淡淡道：“宋小姐，其实是在为自己搭台阶。”

宋桑梓心里咯噔了一声，面上还是故作淡定，反问：“什么台阶？”

唐青山咧了咧嘴，“一个下台的台阶。宋小姐既非没信心，也不是怀疑我们的判断，而是因为顶着福记的招牌，背负了太多，所以没办法完全放开。你不断地强调自己半道出家，经验不足，不断强调自己的味痴，为的，就是为自己可能面对的失败增加合理性。到时候，你就可以跟别人辩解，你之所以输，是理所当然的，因为你半道出家，因为你是味痴，跟福记一点关系都没有。是不是？”

宋桑梓愕然半晌，好久才回过了神来，长叹一口气。

见状如此，就算宋桑梓没有说话，唐青山也清楚，自己说中了。

宋桑梓忍不住又暗暗感叹：这个臭舌头，到底是不是真的是我肚子里的蛔虫，怎么总是把我的心思，看得这么透？

唐青山也不让莱斯利来照顾了，径直从冰桶中取出香槟，为宋桑梓倒了一杯，又为自己倒了一杯，然后就将杯子递向了宋桑梓，笑道：

“宋小姐别胡思乱想了，我会猜中你的心思，也没什么奇怪的。你的个性就是这样，太有责任感和使命感，所以容易钻牛角尖。”

“够了，别再读我心了！还有，别乱给我的性格下定义！”

宋桑梓没有接过酒杯，柳眉倒竖，朝唐青山低吼了一句。

唐青山哈哈笑了两声，劝道：“宋小姐，既然话说到了这个份上，我们是不是能开诚布公地继续谈下去了。你不是很想知道，我到底为什么放着瑞贝卡和戴安娜不选，偏偏要选你吗？你不是很想知道，我做这个决定，是不是只是为了讨好你吗？”

宋桑梓当即来了精神。

“对！你快跟我坦白，你到底在想什么！”

唐青山举了举杯子，示意宋桑梓跟他碰杯喝一口，似乎是要先喝再说。

宋桑梓无奈，唯有瞪着眼跟唐青山碰了一杯。

两人小酌一口，唐青山意犹未尽地赞道：“‘且听风吟’，真是好酒。说起来，宋小姐，‘且听风吟’是什么意思？”

宋桑梓挑起右边眉毛，打量了唐青山一眼，揶揄道：“咦，我还以为唐青山老板语言能力超群，怎么，连f国语都这么精通，反而不熟悉自己的母语了？”

唐青山面色平静道：“宋小姐，我在曼赫丁长大，虽然中文是我的母语，但基础确实没有打牢，这也是人之常情吧——‘人之常情’，我是用对了吧？”

宋桑梓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

唐青山得意地笑了。

“既然如此，那我的中文就不算差。”

“你倒真是理直气壮……”

宋桑梓清了清嗓子，她好歹也是靠敲键盘吃饭的人，在为唐青山这个外国华人解释中文的事情上，可不能阴沟里翻船。

“‘且听风吟’什么意思是吧？听好了，且，就是‘姑且’，‘风吟’就是风声。连起来，就是‘就这么听听风的声音吧’的意思，挺有诗意的。村上春树有本小说，就叫这个名字。”

唐青山又拍了拍手，赞道：“宋小姐真是博学。”

他说得真挚，拍手也拍得卖力，但宋桑梓就是高兴不起来，总觉得唐青山似乎意有所指。

“好了好了，你不要岔开话题！快点言归正传，选我做代表，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唐青山顿了一顿，才缓缓说道：“理由有二。一，的确，我是有讨好宋小姐你的意思，至于理由，宋小姐应该很清楚才对。但如果宋小姐希望我再明明白白地跟你说一次，那也无妨。我之所以讨好宋小姐，是因为我对宋小姐……”

“得得得！快给我打住！”

宋桑梓见唐青山又要没皮没脸地跟自己说些没皮没脸的话，慌忙红着脸抬手将他止住。

唐青山当即放肆地笑了起来，这让宋桑梓俏脸更红，忍不住咬唇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其实第一个理由，宋小姐肯定早就想到了，你真正关心的，是第二个理由吧？我跟宋小姐坦白，第二个理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