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每天派人送去的汤药究竟是补药还是害人的玩意儿这可只有舅舅自己知道
皇帝舅舅即位两年之后,薄太皇太后病逝,葬于南陵。
这薄氏一族本来就是靠着裙带关系发的家,又没有出过什么人才,这下子势力瞬间削弱了不少。
如今我的外祖母aashaash窦太后的母家窦氏一族正是顶了薄氏不少的职权,又逐渐壮大了她窦家自身势力。
当然这是后话,暂且按下不表。
太皇太后病逝没几年,皇帝舅舅就立庶长子刘荣为太子。
这下刘荣的母妃栗夫人虽无皇后之位,却俨然是一副当家女主的做派。
想必重重打压之下,薄皇后近来的日子怕是不大好受啊。
拜见皇后舅母。她还未走近,我便已开始行礼。
嗯?她想必只是正巧走过,并未注意到我在这儿,愣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笑着回我:原来是阿娇啊
薄氏大方得体,端庄朴素,是贤后的合适人选。
只是皇帝舅舅与她并无多少情谊,这些年来见面的次数更是少之又少,想来也是唏嘘。
舅母这是要去御花圃赏花吗?我眨着眼睛,一副可爱孩童的模样。
薄皇后见了我心中也是高兴,只是身体每况愈下,说话也没什么气力,是啊,当下芍药开得正旺,正要去御花圃瞧瞧呢。她见我独自在净荷亭,也无同龄的皇子翁主一道玩,便又说道:阿娇想一道去瞧瞧吗?
甚好。我满口应道。
你自小就贪玩儿,前些日子还听闻你从马上跌了下来?不是舅母要啰嗦,你可千万当心着些吧。薄皇后边走边嘱咐,忽又想到了什么,笑着问道:听说阿娇有了相中的好儿郎,都不来同舅母说了呢?
舅母说笑了,我垂首勾唇,哪里有什么相中的好儿郎?
她身子发虚,走路并不稳当,我便特意放慢了脚步,也未教她察觉。
当真没有?她轻轻捂住帕子咳了好一会儿,稍平复些才又接了句:瞒得了旁人,可还瞒得过舅母?
我微微低眉,阿娇自小就最是喜欢去舅母的椒房殿玩儿,也算是您照料着长大的,哪里敢有什么事情相瞒?
薄皇后轻轻牵过我的手,语气诚恳地说了句:阿娇,彘儿纯良乖巧,待长辈也孝顺,将来会是个好夫婿。
我先是心下一惊,这宫里宫外只当刘彘当日的金屋一诺是随意的玩笑话,谁也没有当真觉得我们两家要联姻,这才没有防备,好让我们推行夺嫡的筹谋。谁料薄氏到底是最了解我的,这一下子便将其中玄妙点了出来。
不过我自小同薄皇后的关系极好,她又无子嗣,因而总将我待亲生女儿照看,倒也不会对我不利。
哎,她若是有自己的孩子,必然是个好母亲吧。
薄皇后见我愣神,只当我是小孩子羞于谈这些男女之事,便转了话茬子,开始说起我头上的钗环,这芍药玛瑙镂花簪子当真别致,甚是衬你的白雪肌肤。
本是前几日就想戴着的,不料一时竟忘了。上次同皇帝舅舅谈话时才想起来
我自觉失言,他们二人如今已不大见面,怎能此时在她面前提及陛下。
无碍。薄皇后看出了我的心思,只轻轻抚了抚我的肩膀上的落花。
舅母
她依旧是淡淡的微笑,眼角带了丝悲愁,从前也想着这么多年,总会有翻盘机会的若是再努力些再贤惠些再大度些,陛下会不会看看我,哪怕是一眼也好。后来才知道,不爱就是不爱,多看一眼都是浪费。
薄后现已很少自称本宫,想来她已是失望透顶,不肖再去争抢些什么了。
我听她话里伤感,也不知该如何安慰。
她也并不在意,只自言自语地喃喃:嫁与他,并非是我本意,那是刘薄两族联姻,是政治,是权衡。
她嘴角略苦笑地扬起,但我还是爱上了他,我努力当好太子妃,当好皇后,当好他的妻子。世人都以为,我捡了天大的便宜,该知足了。
是啊我该知足了。她断断续续地说着。
我在一旁安静地听。
薄皇后许是觉着我年龄尚小,听不大懂,便不再说,牵了我的手一道赏花去。
后来母亲唤人来寻我,这才别过。
离开前,她叫住我问了最后一句,他近来身子可好?
我俯身行礼回道:圣上近来身子骨硬朗,精神头也好极了。
那便好
在风中,我依稀只听见了这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