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连忙俯身行个大礼,皇外祖母,阿娇自小是由您和母亲一手带大的。若说这世上不信旁人便也罢了!可如何能不信您?
好!阿娇,那外祖母给你句准话!日后这刘娉若是敢爬到你头上去,哀家就叫她再无翻身之日!窦太后搀起我。
我将唇角的笑意压了下去,立马操起一副惶恐的神情,谢恩道:阿娇哪里配得皇外祖母如此厚爱?
你呀,就是处处忍让,才叫那刘娉欺负成这样的!窦太后紧皱眉头,她这叫什么?aashaash欺良压善!
我又是故意叹了一声气,娉儿表姐原也是教养得当的,不过就是这几年俸例涨了许多,比另两位公主高出了好几筹,这才愈发目中无人了些。
她涨俸例不过就是因为到了嫁人的年岁罢了,竟真把自己当回事儿了?她抿着嘴沉吟一番,来人呐。
这厢芮姑去请太医令了,不在殿内。
其余几位年长宫人立马上前,俯身听旨。
传哀家口谕,阳信公主现已成婚,即日起不可再领宫中月俸!
底下的宫人们呆愣了半晌,互看一眼,旋即朗声应道:诺!
刚巧芮姑也是带了太医令进来,将将踏入殿内,就听得一句:哀家乏了,你们且都退下吧。
那太医令倒是万分尴尬,进也不得退也不得,直在原地犯难。
芮姑见太后着实是一副疲乏的神色,只好唤太医令出去,也便不好再提请脉的事儿。
这太医令都到了殿门口,怎个也不叫他来看看?我侍奉皇外祖母躺下,替她揉了揉太阳穴。
她随意地摆了摆手,哀家上了年纪之后,愈发讨厌这些老医官。没病都能瞧出几分病来,装模作样非要开出几个方子,叫人心烦得很!
这话倒是不假,人上了年纪之后就愈发讳疾忌医,看来尊贵如太后,也是不能逃得了这般心思。
我无奈地笑笑,也不好多言语。
没过半个时辰,这老太太迷迷糊糊睡了过去,嘴里断断续续地吐着梦话:阿娇,无论何时何地,外祖母都会尽全力保你的。
我心下忽地涌起一阵暖流,替她捻了捻被角,方轻手轻脚地退下。
回府的路上,甘棠忙道:主儿,那阳信公主今日可是吃错药了?这也是太不给您脸面了,哪有这般说话的!
我神色淡淡,微微一挑眉,刘娉那脾气秉性一向如此,咱们也不必同她计较。
她还是不服气,生生撇着嘴,您自小就是被长公主殿下捧在心尖尖儿上的,哪里受得了这些委屈?今日这事儿若是叫长公主知晓了,势必要去平阳侯府搅个天翻地覆的!
我赶忙拉过她的袖子,这事过去便也过去了,不好再声张。
为何?
我一抿嘴,明眼人都晓得今日的事儿错在刘娉,而不在我。咱们忍一时,旁人反而会更加心疼我们。但若是真让母亲去平阳侯府闹上一阵儿,他人只怕是要觉得我们不懂事,不给公主留颜面!你想啊,这不给公主留颜面,不就是不给陛下留颜面吗?咱们陛下一向是最要脸面的,日后可不定如何给我们使绊子呢!
甘棠瞪大双眼,连忙点头:这倒也是,还是您想得周全。
又过了几日,我见长安城里没有掀起什么风浪,便晓得这风波总算也是过去了。
日子过得倒也快,不知不觉间已是入了岁首。
每年一到这个时候,皇家都要大摆宴席共贺新年,今年自是不例外的。
母亲一大早就喊侍婢们服侍我梳洗穿衣,从头到脚的饰品都是新的。
好不容易终于准备妥当,坐在辎车里却又是一阵唠叨。
还好我已经练就了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的本事,一边附和一边看风景。
母亲讲了半晌,自己也乏了,下了辎车也忽然安静起来,就只是牵着我往那办宫宴的地儿走去。
梁王回长安的这几个月来,这该是我第一次见他。
原当着必是同陛下长相相仿的男子,不过今儿一看,倒是大大不同。
圣上英气勃发,雍容轩昂,与外祖父的画像有七八分相似。
这梁王嘛,倒是酷似窦太后,凤眼剑眉,一看便是不必焦心劳思的贵公子。
这便是阿娇吧?他微微弯下身子看我,笑脸盈盈的。
是了,这便是小女阿娇。母亲笑着同他介绍着。
阿娇拜见梁王舅舅。我朝他行了个大礼。
他伸手扶起我,袖间三角梅的香气似有似无,从前总听闻姐姐最小的女儿阿娇是被惯养着的,还当着是个骄纵任性的丫头,不想今日一看,可真真是个谦和知礼的美人胚子。
母亲连忙笑着回道:可也别太夸她,还谦和知礼呢。改明儿闹你的时候,便似个泼猴了。
梁王微微勾唇,这笑起来的模样倒是同圣上有几分像了。
约摸着时辰差不多了,母亲领我寻了个孩子聚堆儿的席位。
阿娇,你且在这儿吃席。母亲要同舅舅们坐上席唠家常,无暇顾到你。
孩儿明白,母亲放心。
母亲轻抚着我的高髻,满意地点了点头。
众宾客皆落座后,圣上略讲了一番,我也并未仔细听,一心便只盯着准备端菜的侍者。
表姐,那肉脯也不会跑了右侧传来熟悉的声音。
我回头一望,确是刘彘那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