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箭击碎了屏障,却没有伤到蔚南薰半分,因为眼前男人用脊背为她挡住了全部的攻击。
男人一口鲜血溅在蔚南薰衣袖,随即支撑不住的软到在她肩头。蔚南薰怔怔的瞪大眼睛,不敢相信的将目光落在夜玄朗的面孔上。
云玡那一击没有发挥出全力,因为出招一刻有人伤到了她。破败的残垣边上,不知何时多了三个人。
夜玄烛一身云母色锦织长袍,金线绣的纹样繁复高贵,跟周遭破败血腥的环境格格不入。若鬼神雕刻的精致容貌,遗世独立的孤冷气质,恬然立于四起硝烟中,叫士兵看了都要忘记挥动刀戟。
而在他身侧,站着一个胡子拉碴,模样颓唐的中年男人,手中握着一样法器。另一位,是箐太妃。
蔚南薰看了好几眼,才确认那人是她血亲上的父亲,蔚子章。
云玡伏在地上,大口大口吐着黑色的血液,精致美丽的面孔不复存在,皱纹自她眼角唇畔蔓延开来。
蔚南薰一直在拖延的时间也到了。
云玡从她身上拿走的,不只是危月燕的寿,还有蔚南薰布下的杀招。
自云玡现身起,蔚南薰从未与她硬碰硬,而只是拖延。此刻时辰已到,法阵生效,有白色的光点从云玡身上飘散出来,如萤火般飘散,缓缓融入蔚南薰的身体。
危月燕命格的特殊之处在于,可以使用一些逆天之法,而不遭受天谴,此刻云玡没了危月燕元寿庇护,方才使用邪术的反噬也就都显出来了。
云玡不知哪儿来的力气,从地上爬起来,染血的面孔恐怖骇人,“蔚子章,你竟然会杀我,竟然是你杀我!花箐,是你告诉他杀我之法的!?”
箐太妃不忍的错开目光。蔚子章叹息一声:“云玡,对不起,我不能看着你再错下去了。”
“错?你说我错了?何为对,何为错?只要我杀了他们,我就是书写史书之人,我就是对!是你,你将我变成错的,变成千古罪人。”
箐太妃忍不住哭道:“他不拦你,你才是变成千古罪人!你杀了皇帝跟危月燕,夺了这大安的王权能做什么?你会治民还是会攘敌?你是要大安万千子民沦为亡国之奴吗?”
云玡愣住了,不可思议的笑了一声,不敢置信的摇头,“花箐,你就是为了这个可笑的理由杀我?万千子民?你我生来便是万千子民的奴隶!
我先是为玄危教卖命,之后是给岐泠公主做奴婢,终于为自己赎身获得自由,危月燕却生在了我的腹中!我一世也不能脱离为奴为婢的耻辱,让我为他们孕育危月燕,又有谁问过我的想法?
你呢?你又比我好到哪儿去?只是为了给岐泠的儿子一个合理出身,乾晖他就把你困在这深宫里!二十年过去了啊!你当年恋慕的惨绿少年,他人在何方呢?”
菁太妃说不出话来,捂着嘴呜呜的哭起来。
云玡缓和了语气,直直的盯着菁太妃:“花菁,你走,你离开这里。只要你活着,就有朝一日能从他们手中拿回原本属于你的,替你我报仇。”
盘龙宫原址的残垣上,安静得只能听见菁太妃的哭声,刀剑碰撞与喊杀声都隔得很远,仿佛在另一个世界。
当一切疯狂的仇恨被揭露,真相的单纯出乎所有人的预料。其残忍亦是众人无法可想。
蔚南薰掸干净身上的土,从地上站起来。她暂时封住了夜玄朗的穴道阻止血液流失,让云渺喂了药含在他嘴里,然后就暂且将他丢在一边。
她真不明白这男人是如何凭空跑出来,又为什么要帮她挡箭。
夜玄烛:“所以你准备杀了自己女儿,以此报复?”
“这是大安与国宗的事,轮得到你一外人插嘴!女儿?她是危月燕,算哪门子我的女儿!她姓风,我姓云,我不过是上天选的容器而已!”
夜玄烛看过蔚南薰一眼,对云玡道:“要论被命运编排,危月燕该比你更甚。自出生起,便注定一世留在安阳城中,每日无尽案牍为伴。也没人问过他们是否愿意如此度过苦短一世。
你生为云氏,又为其生母,没能更理解她的处境、陪伴疏导,倒将拆散你与爱人的过错归结于她。甚至于,弃你儿女丈夫于不顾,远走睦州,只因蔚二爷反对你的复仇计划。”
其实夜玄烛还想说,若天命不公,当与天命抗衡。而非酿造虚无的仇恨,去屠戮天命偏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