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大白菜跟胡萝卜拔河,你猜谁会胜白菜叶会胜!呵呵!我喜欢思考的时候,跟心目中的青途对话。他是学霸嘛,当然什么都知道啰!萝卜白菜安知青途之志!在我跟妹妹的拔河中,显然她是胜利的。原因嘛,当然是因为胡萝卜太老实了,叶子没人家多嘛!18岁,我从杏花高中毕业,跟青途失去了联络。家里有一些钱……爸妈都舍不得花,他们喜欢攒着钱,都留给我和妹妹花。妹妹已经结婚了,而我的感情,就像扭麻花,扭来扭去,就是扭不明白。世界上所有的问题,都可以用钱来表示。老年人的爱,可以用圆形方孔钱来表示:外面永远是圆的,里面永远是方的,两个人同时的文化底蕴,一辈子都没什么进步,谁也不会掉队,谁也不会抛弃谁。而年轻人的爱,面对世界飞速的变化,有人跟上了,成为百元大钞,有人保守着,有人贬值,从50元变成10元。你值多少钱,真的跟智慧有关!
唉,还是别说那么清了,说清了,水落石出,水没了,石头也没了。反正妹妹决定我们应该盖一座全村最好的房子。我也觉得这样挺好的。我爸妈从来没见过我跟妹妹意见这么一致过,开心得一往无前、前途无量、量力而行……看我激动的!想到这,我就激动,好像房子盖起来了,我就有了男朋友似的。我家们家买了最好的木材,我觉得是全村里我见过的最好的木材,木头很直,长这么直,树得下多大决心啊!它一生跟风雨要搏斗多少场,一直保持着这么直。如果树都长着刻度,那么这棵树一定跟春天一样高。我们见过的木制品都是轻的,比如洗衣板、比如木梳、比如桌椅……别以为木头是好惹的!木头的心事可不是我们能懂的。又粗又高的木料,看似很轻的样子,一根有700百多斤重。因为它是湿的。我爸说要晒一晒。那么要立起来晒。躺着晒,晒不透。木头要是长脚就好了,自己站起来嘛。我爸、我妈还有我,三个人都带着手套,我爸在最前边,我在第二位,我妈在最后,按身高来。我们一起用力,把木头竖起来,我们必须齐心合力,如果节奏不一致,木头倒了,我们都得被压成偏方:乌鸡白凤丸,其中有一个乌鸡白凤丸还没结婚呢。呜呜……如果用力的过程中,手扎了刺,人也得挺着,刺也得挺着。每天都得被刺扎几回,跟刺有什么道理可讲呢。把几根木头立在一起,交叉部位绑上。攒木头的过程很艰辛,还算顺利,会不会有一根木头是我死去的奶奶变的呢。想起我们能住在村上最好的房子,我们都有只开心,没有抱怨。如果房子也要有名字,我给我家的房子起的名叫:“村上雨音”。后续的过程就没有这么辛苦了,花钱雇工人来盖房子。我就去上班了。我在省城幼儿园上班,每半个月回家一次。每次回家,看见房子又砌上了几圈砖,那种心情比砖高兴。旧房子拆了,我们暂时住在对面邻居家的门房里。旧房子拆了,我的心情比蜻蜓的复眼还复杂。老房子年头太多了,我觉得它快要进化成人了。在老房子,我听见过死去的奶奶跟我说话,你信吗,青途青途当然不会回答,我在想问题的时候,总会以跟青途对话的方式。这类似于教徒祈祷时会以一种跟上帝对话的方式进行。真的,我说的是真的。
老房子很多年了。那时候奶奶还在。一开始我还能想起奶奶的样子,现在,她好像是玻璃做的,是透明的。如果我奶奶是玻璃做的,我要在里面插满花朵。然后呢,在花朵上面放些小虫子,这样花朵就不寂寞,花朵不寂寞,奶奶就不寂寞。那么小虫子饿了吃什么呢可以吃指甲呀!我把我的指甲剪了喂给它吃。我奶奶的头发似乎有一点乱,似乎是一团没有缠好的线,线头有点多。她的眼睛很大,很美,她的皱纹并不多,因为她的眼睛看不见,所以皱纹感觉到被忽视了,一赌气,干脆就不好好长,所以她是年轻的,还因为我是爱她的。她是瓜子脸,尖下巴,要是人的容貌都有机会可以修改三次,我看我奶奶的容貌修改一次就完美了,那就是腰再直点就好了。为什么她是驼背呢我很不理解。她身体里住着一个瓶子,瓶子是驼背的,所以她是驼背的是因为我爷爷死得早我奶奶哭瞎了眼睛,她驼背,越来越驼背,是想向泥土里够我的爷爷想到这里,我真的想哭了!
我奶奶姓金,是满人,是爱新觉罗氏,她称呼自己的妈妈为“呢”,是第四声的音。她称说“呢”时,我就想笑,因为我不知道这个字怎么写。我们这一家子五口人,我跟我奶奶最亲近。她是个瞎子,给这个世界带来的全是麻烦,但给我的是快乐。在那个春雨贵如油,一斤油换十场雨的贫困年代,油是多么的珍贵!都是纯压榨的,压榨的意思不是豆子在统治豆子,压榨就是手工制作,无假,纯天然!我奶奶竟然到处乱摸,把油给摸洒了!摸洒了!摸洒了!得用周星驰的语调来重复这句话三次。一满桶豆油啊!我妈妈像小鸟叽叽喳喳叫个不停,给她个高枝都止不住她的叫声。我当然护着奶奶说话了。她又不是故意的。我奶奶最经典的事,是跟我舅舅的一件精彩对白,这还是得周星驰来表演才到位。假设周星驰是我舅舅。周星驰坐在我家炕梢,在看一体书,假设是《三侠五义》,这时候我奶奶从炕头蹭到炕梢,把一个小瓢扣在了周星驰的头上。周星驰问:“大娘,你为什么把小瓢扣在我头上”我奶奶吓了一大跳:“大米口袋怎么还说话了”啊呀,啊呀,每当我舅舅说起这件事,我们家大米口袋里的米都乐成了爆米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