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奶奶是一个错别字,写出这个字的人,之所以这么写,一定有他的用意,只是我们都不懂罢了。每当我做错了事,我妈妈要打我的时候,我奶奶都会来拦。这让我天真的性情得以保存。如果说我妈妈是qq,那我奶奶绝对是微信,微信最大的功能就是能加私密。当其它人出去了,我跟奶奶在一起,我会把她穿反的衣服正过来,并且替她保密。
小的时候,妹妹跟妈妈一起睡,我跟奶奶。晚上奶奶拍我的屁股,晃晃悠悠地,很舒服,我从小就养成入睡快的好习惯。那时冬天冷啊,人的手抓住铁把手上,要停住一会儿,不然手就会粘在铁下,被撕下一块皮。奶奶出门上厕所,滑倒了,都是我第一时间去扶她。对于这件事上,我们全家对我都有好评,但是谁也没送我小红花。其实一家人也应该送小红花的。所以啊,以后如果我有了男朋友,如果我做得好,我就管他要小红花,必须得给我小红花!
奶奶说,她有一个亲戚住在深井子。“深井里能住人”我问。
奶奶带我到南河对面的大奎子家去,我看见了收音机。“奶奶,收音机里说话的人是怎么走进收音机里的”我问。那家人家篱笆边上有好看的锦葵花。如果花一直开,我觉得死去的人能从里面走出来。
我记不住奶奶是怎么回答我的。我只记住了我自己提问的这一部分。我由跟自己有关的这一部分去回忆跟奶奶有关的那一部分,记忆跟记忆是亲戚,它们会相互寻找的。我都在以一种省力的方式去爱一个人,比如依靠记忆。其实除了记忆,我还可以更爱你。
假设我那个爱新觉罗氏奶奶是太皇太后,我是皇后,我青途哥哥是皇帝,这下跑掉的14亿人口应该能回来一半来听这个真实的故事。现代人浮噪得很,功利得很,哪有时间听一个又瞎又驼背的寡妇的艰辛!有人困了?喂,马云给你礼物!
接着说我奶奶的故事。咳,咳!
我奶奶有三个孩子,两儿一女,我爸是小儿子,上面一哥,下面一妹。我爸呢,有两个女儿,我,不知道我妈在七十年代末的一个年冬天晚上七点生的我。我四岁的时候,一个春天的早上,接产医生张进了我家的里屋,我和我爸在外间屋子,张出来,怀里抱一个小孩,我就哭了,我说你一进屋我家屋里就多个小孩,这个小孩是你生的,你把她抱走,她不是我家小孩,我才是。我爸和我奶都在笑,大夫也笑。果然不出我所料,自从有了妹妹,我妈很少抱我了,总是抱妹妹,总因为一点小事打我。晚上再也不能跟妈妈一起睡了,只能跟我奶奶一起睡。我奶奶是我爸爸养的老,我大爷一天都没养过。我妈妈背着我奶奶,会说出一堆一堆的怨言,我和我妹妹都能背诵下来。开场白是:为什么世界这么不公平啊,同样是儿子,他还是大哥,却不养老人。然后呢,会说我我大爷家院子比我家的大,我奶对他家太牵挂,在我家就不应该再想着我大爷,再接下来呢,就会说我奶奶有多能吃……我爸很不爱听,我也不爱听,我妹妹听不懂。我大爷家有三个孩子,两女一男。我妈妈一做了好吃的东西,我的三个堂兄堂姐就像三只苍蝇趴在我家的门玻璃上,我爸端碗吃给要给她们送过去,我妈妈啪的一声把碗摔了。我感觉我妈妈好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