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所有人都没回房间休息,围着篝火佯醉,稀里糊涂睡到天明。
虞太守听了仆婢报信,火急火燎地穿上官袍,来到篝火堆旁邀请温雅男子。
堂堂太守拱着手作揖,腰背几乎低到土里去,言辞极为谦卑,称呼温雅男子为“仙君”,这是大胤朝野对道行高深的妖物尊称。
“仙君夤夜赶赴火羽城,多有怠慢,请移驾宴厅,喝几杯薄酒洗尘……”
温雅男子轻笑:“酒且斟下,我和小仆出门一趟,正事办妥了再赴宴。”
虞太守惊讶他的自信和笃定,有心要提醒几句,看秦佑安和吕文昭都不吭声,涌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温雅男子随手在半空画了个圈,领着牛妖小仆迈步进去,倏然消失。
缩地成寸的神通,看得杜小草眸光一敛,对温雅男子的道行预估又拔高了一筹。
百里外的一片崖壁上,悬挂在老树上生了一夜闷气的巨大水蛟,忽然感应到排山倒海般的杀机,瞬间飞掠而起。
下方一条蜿蜒山道上,出现一头形貌奇诡的青牛。
大如山丘,头角峥嵘,浑身长满奇怪的藤蔓,吼声如雷,四蹄灵活若猿猴,攀附着峭壁凌空而起,两只前蹄狠狠踹在水蛟腹部。
砰然一声,水蛟盘踞着的巨大身躯失控,狠狠砸进一片崖壁上,摔得鳞甲剥落,鲜血如暴雨般洒落溪涧,染红了偌大一片水面,溪水中的鱼类一拥而上,争抢吞食,有几条小白鲤,须臾就长出一对拇指长的“龙须”。
只是一照面而已,水蛟就受了重创,重重摔到崖壁下,沿途溅起无数碎石。
牛角少年摘下腰间的碧色酒葫,冷笑看着水蛟:“是你自己进来,还是我抓你进来?”
“……”
远处的树冠上,秦佑安驾驭飞剑,低声问飞在树枝上的“小黄鸟”:
“这牛精……就是大妖?”
“跟藏匿在你寝殿里的鲛人比,他算是个大妖。”
“那个白袍供奉……”
“他不是供奉,这头盘山青牛才是。”
杜小草一边揭破隐秘,一边以心语提醒祝青筠和桑弘洋,不要露面跟这师徒俩交手,她自己想办法惊退两人。
水蛟怼上牛角少年,最多只能支撑一柱香时间,她的动作必须要快。
扑扇着翅膀飞到最近的一座神龛前,叼出山民供奉的神牌,以翅尖和鸟喙为画笔,以足心血为颜料,艰难地仿制一枚印章。
字体缥缈翩跹,一笔一划都透着玄奥奇诡,杜小草好不容易落下一笔,继续写下一笔的时候,前一笔却缓缓消退。
如是再三,劳而无功。
秦佑安并不认识这字迹,猜测是羽文,书写时消耗的不是灵气,而是道行。出现眼前这种情况,明显跟杜小草涅槃没有彻底完成有关。
最终,杜小草妥协了,放弃了最开始要写下的那些字,单单只写了一个“敕”字在神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