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文昭也惊疑不定,盯着水晶镜仔细打量片刻,认出来侯府拜会的宾客,大部分都是博陵崔氏一系的世家显贵,入府之前,还要凑在一起嘀嘀咕咕,无礼至极。
凭他们交谈时的口型判断,跟水蛟有关,跟祝青筠和桑弘洋有关。
水蛟生吞了崔伽人,毁了崔氏西宗,“抢”了崔氏宗祠里藏匿的晴雨梳,崔氏怎么可能咽下这口气?
一定会撺掇朝野,派遣人手来东凫追剿恶蛟,铲除淫祠,立威泄愤。
这是堂皇国事,可以摆在明面上商量,吕相身为宰辅,避不开的责任,挤在门外拜会他的世家显贵,全都是来帮博陵崔氏敲边鼓助威的。
吕相力主招抚,其它跟博陵崔氏不和的世家,趁机弹劾揭发崔氏苛虐水蛟,酿成大祸是“自作自受”,说水蛟走江入海,沿途规规矩矩,丝毫没有惊扰两岸的城池村寨,不是崔氏诋毁的那种恶蛟,赐封为护国供奉名正言顺。
双方争执不下,吕侯府就热闹起来。
吕文昭看了几眼,兴趣缺缺,目光转向其它水晶镜。
激活法镜消耗极大,一柱香时间,就要耗费百块灵石,折合黄金万两。
杜小草舍不得浪费,让秦佑安关闭其中五面不感兴趣的水晶镜,只留下映照他寝殿的那一面和吕侯府的这一面,靠近了细细地看。
秦佑安指着镜面中的一条小灵犬,“这是七岁那年,从我梦中跑出来的魇犬,整个白帝城只有一条,非常神异……”
杜小草看着那条小黑犬,比狸猫大不了多少,头尾相连地酣睡着,那个鲛女悄悄靠近,它警惕地睁开一只眼,暗沉沉地盯着鲛女。
鲛女心虚,冲着它做了个不易察觉的威胁手势,警告它不要轻举妄动。
小魇兽口不能言,孤立无援,只能沿着高高的屋脊一路攀爬,爬到人来人往的守夜人屋顶上,委委屈屈地睡下了。
杜小草心疼小魇兽,催促秦佑安赶紧传信回白帝城。
“这个鲛女不安好心,让你母妃赶紧把人抓起来审问,另外三个侍婢也要好好查查跟脚,家生子也不是百分百可靠……”
秦佑安眼见为真,点头应了。
吕文昭趁机奚落他们俩,“人还没娶进门,就偏听偏信,要撵身边的美婢,还有你裴二小姐,看着闷声不吭,手段可以的啊,一句话就废了四个如花似玉的美婢,这都是睿王妃精挑细选出来,赏给她宝贝儿子当侍妾的,你隔着十万里都能挑出刺……”
杜小草反诘:“这鲛女本来就是刺,毒刺,让她扎在秦佑安的寝殿,早晚要出事。”
“你怎么认出她是鲛女的?”
“忘了我也是妖,凭本能——”
话音未落,她忽然僵在原地,浑身绷得像一张弓,再次感应到大妖莅临的气息。
太守府大门外,一位白袍高冠的俊朗男子从天而降,身后跟着个头上长角的魁梧少年,不是龙角,是牛角,腰间还挂这一只碧绿色的酒葫,莹润青翠。
守门的兵卒仿佛没看到这俩人,任凭他们进入,直奔秦佑安所在的宅院。
秦佑安早已在杜小草的示意下,收起所有水晶镜,撤了防护符阵,又往篝火里添加劈柴,让火势更大一些。
架在篝火上方的那头花鹿,早已炙烤得外焦里嫩,香气扑鼻。
屠狗领着崔如归翻墙过来,四平八稳地坐在篝火旁边,还从芥袋里取出几坛杏花春,拍开泥封猛喝几口,伪装出夜深人静,三五至交好友把酒言欢,酩酊大醉的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