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虾蟆?’
仲密夫人也出来了,报告了小鸭吃完科斗的故事。
‘唉,唉!……’他说。”这一段是小说,但是所写的却是实事,这里边所有的诗便只是池里的细藕罢了。我也曾经做过三篇文章,总名“怀爱罗先珂君”,第一篇是七月十四日所写,在他出发往芬兰去之后,第二篇是十一月一日,大约与《鸭的喜剧》差不多同时之作,第三篇则在他回国去的第二天所写,已是一九二三年的四月了。我在第二篇文章里有一节云:
“他是一个世界主义者,但是他的乡愁却又是特别的深。他平常总穿着俄国式的上衣,尤其是喜欢他的故乡乌克兰的刺绣的小衫,——可惜这件衣服在敦贺的船上给人家偷了去了。他的衣箱里,除了一条在一日三浴的时候所穿的缅甸筒形白布袴以外,可以说是没有外国的衣服。即此一件小事,也就可以想见他是一个真实的‘母亲俄罗斯’的儿子。他对于日本正是一种情人的心情,但是失恋之后,只有母亲是最亲爱的人了。来到北京,不意中得到归国的机会,便急忙奔去,原是当然的事情。前几天接到英国达特来夫人寄来的三包书籍,拆开看时乃是七本神智学的杂志名‘送光明者’,却是用点字印出的,原来是爱罗君在京时所定,但等得寄到的时候,他却已走的无影无踪了。
爱罗君寄住在我们家里,两方面都很随便,觉得没有什么窒碍的地方。我们既不把他做宾客看待,他也很自然与我们相处,过了几时不知怎的学会侄儿们的称呼,差不多自居于小孩子的辈分了。我的兄弟的四岁的男孩是一个很顽皮的孩子,他时常和爱罗君玩耍。爱罗君叫他的诨名道:‘土步公呀!’他也回叫道:‘爱罗金哥君呀!’但爱罗君极不喜欢这个名字,每每叹气道:‘唉,唉,真窘极了!’四个月来不曾这样叫,‘土步公’已经忘记爱罗金哥君这一句话,而且连曾经见过一个‘没有眼睛的人’的事情也几乎记不起来了。”以上所记虽是微细小事,却很足以见他生平之一斑,所以抄录于此,这里只须说明一句,那小说里的最小的小孩也即是这个土步公,他的本名是一个“沛”字,但是从小就叫诨名,一直叫到现在。我的儿子本名叫“丰”,上学的时候加上了一个数目字,名叫“丰一”,到得土步公该上学了,我想反正将来长大了的时候自己要改换名字的,为的省事起见,现在就叫作“丰二”吧,在他底下还有一个“丰三”,不幸在二十岁时死去了。——可是奇怪的事,他们却并不改换名字,至今那么的用着。至于爱罗君为什么不喜欢爱罗金哥这个名字的呢,因为在日本语里男根这字有种种说法,小儿语则云钦科,与金哥音相近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