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三九爱罗先珂下
爱罗先珂(eroshenko)这是他在日本时所使用的姓氏的音译,比较准确的写“厄罗申科”,因为找好看字眼所以用了那四个字,其实他本姓是“牙罗申科”,因译音与日本语的“野郎”相近,野郎本义只是汉子,后来转为侮辱的意义,并为男娼的名称,所以避忌了。他的名字是华西利,不过普通只用他的姓,沿用日本的称呼叫他做“爱罗君”(ero-sang),——日本字母里没有“桑”字音,只有“三”字,但在称呼人的“样”字的发音上,却往往变作“桑”了。他是小俄罗斯人,便是现在的乌克兰,那里的人姓的末尾多用科字,有如俄国的斯奇,如有名的小说家科罗连珂,还有新近给他做逝世一百年纪念的谢甫琴柯,都是小俄罗斯的人。——关于谢甫琴科,民国元年(一九一二)写《艺文杂话》十三则,登在绍兴的《民兴日报》上,其第二篇是讲他的,曾以文言译述其诗一首,今附录于下:
“是有大道三岐,乌克兰兄弟三人分手而去。家有老母,伯别其妻,仲别其妹,季别其欢。母至田间植三树桂,妻植白杨,妹至谷中植三树枫,欢植忍冬。桂树不繁,白杨凋落,枫树亦枯,忍冬憔悴,而兄弟不归。老母啼泣,妻子号于空房,妹亦涕泣出门寻兄,女郎已卧黄土陇中,而兄弟远游,不复归来,三径萧条,荆榛长矣。”
爱罗先珂于一九二二年二月廿四日到京,寄住我们的家里,至七月三日出京赴芬兰第十四回的万国世界语学会的年会,我同内弟重久和用人齐坤送他到东车站,其时离开车还有五十分钟,却已经得不到一个坐位了,幸而前面有一辆教育改进社赴济南的包车,其中有一位尹炎武君,我们有点认识,便去和他商量,承他答应,于是爱罗君有了安坐的地方,得以安抵天津,这是很可感谢的。到了十一月四日,这才独自回来了。十二月十七日北大纪念演戏,就发生了那剧评风潮。第二年一月廿九日利用寒假,又出发往上海去找胡愈之君,至二月廿七日回北京来,但是四月十六日重又出京回国,从此就再没有回到中国来了。爱罗先珂在中国的时期可以说是极短,在北京安住的时间一总不到半年,用句老话真是席不暇暖,在他的记忆上留下什么印象,还有他给青年们有多少影响,这都很是难说,但他总之是不曾白来了这一趟的。在鲁迅的小说《鸭的喜剧》里边,便明朗的留下他的影象,这是一九二二年发表于十二月号的《妇女杂志》的,可能写这篇小说的时期还要早一点吧。爱罗先珂嫌北京的寂寞,便是夏天夜里也没有什么昆虫吟叫,连虾蟆叫都听不到,便买了些科斗子来,放在他窗外的院子中央的小池里。那池的长有三尺,宽有二尺,是掘了来种荷花的,从这荷池里虽然从来没有见过养出半朵荷花来,然而养虾蟆却实在是一个极合式的处所。他又怂恿人买小鸡小鸭,都拿来养在院子里。
“他于是教书去了,大家也走散。不一会,仲密夫人拿冷饭来喂它们时,在远处已听得泼水的声音,跑到一看,原来那四个小鸭都在荷池里洗澡了,而且还翻筋斗,吃东西呢。等到拦它们上了岸,全池已经是浑水,过了半天澄清了,只见泥里露出几条细藕来,而且再也寻不出一个已经生了脚的科斗了。
‘伊和希珂先,没有了,虾蟆的儿子。’傍晚时候,孩子们一见他回来,最小的一个便赶紧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