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的时候哄佑佑睡觉,这孩子,都三岁了,而且还是男孩子,每天却要我给他讲故事才能睡着。
好不容易把那小家伙哄睡了,小家伙嘴角流着晶亮的哈喇子,我失笑,刚想俯身给他擦去,谁知儿子却倏然攥住了我的指尖,声音小小的,糯糯的,“爸爸,爸爸……”
我的心,骤然间像是被什么利器击中,疼得钻心刺骨,难以喘息。
佑佑攥的我很紧,白嫩嫩的小手握成拳头攥着我的两根手指头,闭着眼睛睡觉的样子很安谧很文静,睫毛又长又密,简直像极了那个男人。
以前的时候我还在想,要是有孩子的话,长得像他,肯定很好看,迷死人不偿命的主儿。
果然,基因真的是一件不容小觑的东西。
佑佑从小生得精致,五官轮廓更是随了那男人七分像,尤其是眼睛和鼻子,黑色眼珠,眼窝很深,小小的鼻子挺直,此正太已初步具备祸国殃民的潜质,跟他爹一样。
就是因为如此,凝着这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小脸,我才愈发心疼,又不知道该怎么办。
佑佑很早之前就问过我,“妈妈,我爸爸呢?佑佑为什么没有爸爸?”
我大可编个理由随便敷衍过去,或者是大大方方承认,你没有爸爸,我和你爸离婚了,你爸还不知道你的存在。
但,这张小脸太过单纯无暇,仰着脸好奇又期待着我的回答,我……
说不出那么狠心的话,最终只是道,“你爸爸他,在很远的地方工作,很忙。”
“可是爸爸从来不给我们打电话哎!爸爸有那么忙吗!”
“嗯,他因为太忙了……那个工作,是不允许联系家人的,就是,嗯……类似于保卫国家的那种。”
“爸爸是军人吗?”
我忙点头,编了一个谎,只能继续圆谎:“对,对,就是军人,你爸爸是戍守边疆的军人,很伟大,很了不起。”
“哇”佑佑晶亮的小脸蓦地染上一抹崇拜之意,“我爸爸真的很酷!”
“嗯,他很酷,很令人着迷。”
佑佑眨巴眨巴眼睛,“爸爸长得很帅吗?”
“是啊,又高又帅,是个体贴又温柔的好男人,你妈妈我,费了好大力气才追到你爸爸。”
虽然不能给他一个父亲,但我想在儿子心里树立起一个崇高的父亲形象,我不想去贬低江暮升什么,因为自始至终他没做错什么,我也没做错什么,唯一错的……
我和江暮升,两个不同世界的人,原本就不应该组合在一起。
事实证明,灰姑娘和王子的故事只能存在于童话中,现实中想要和王子长相厮守,比登天还难。
儿子那天来了兴致,非得问我要江暮升的照片瞅瞅。
我的脑子里下意识就浮现那个男人的模样,一眉一眼,无论是精致分明的五官还是刀削般的轮廓,哪怕是轻轻皱眉时的清冷神态,都历历在目,清晰无比。
本以为,三年不见,我肯定会忘记这个男人长什么样子了。
却不成想,有些人,那轮廓早已在心里描绘了千遍万遍,如同印在了骨髓里,说要忘记,谈何容易?
我把以前手机里偷偷照的江暮升的照片拿给佑佑看。
在那个男人睡觉的时候,我闲着没事,觉得这无懈可击的睡颜不照下来太可惜了,便随手拍下了几张,即便是离了婚,也舍不得删掉。
佑佑“哇!”地惊叫一声,黑溜溜的眼珠子瞪圆了,“妈妈,这是我爸爸?”
“对啊。”
“他好帅呀……”
我抿嘴轻笑,“是啊,的确很帅。”
除去多金,气质卓然,单单只是“帅”这一点,就足以收货无数卡车的桃心了。
佑佑盯着我的手机,爱不释手。
“妈妈,我觉得我长得很像爸爸哎!”
我憋着笑。
这小鬼头,小小年纪就这么自恋,也是遗传了某个人。
不过言语间的自豪和骄傲特别明显,连同那相似的眉眼,都是相同的弧度。
“爸爸。爸爸……”
我的思绪被这软软细细的声音拉了回来,儿子还在嘀咕着,卷翘的睫毛沾染上晶莹的泪滴,小嘴轻轻蠕动着,眉头皱起小山的弧度,许是在梦里梦到他爸爸了吧……
我说不出心里什么滋味,酸酸的,苦涩,又夹杂着些许疼意。
是对佑佑的心疼。
我的眼眶也跟着湿润了,这孩子,嘴上还劝慰我不要难过,他不说出来,实则心里比我还要难过吧。
三年了,他都没有见过爸爸一面。
仅仅就是这一点,让我觉得,无论我做多少,都无法弥补这一点的亏欠。
我一直拍着佑佑的背,好不容易这小家伙的情绪平复下来,松开了我的手指,微微打着鼾。
佑佑这几天感冒了,鼻子不透气,晚上睡觉总能听见他打鼾。
掖好被角,在儿子脆生生的小脸上吻了一口,从佑佑房间出来,我开始翻口罩,一个晚上翻500个口罩,还能挣15块钱。
这15块钱,便是佑佑一顿午饭的钱。
“叮咚!”
门铃响了,透过猫眼瞧去,是佟奶奶,就是三年前,在飞机上同我相聊甚欢的那个老人。
其实幸好碰到了这个好心的老人,在我走投无路之时,老人拍着我的肩膀轻声说,“我在沥城这里有个朋友,她长期不住在这,你要是愿意,就租她的房子住吧,我跟她说说,算你租金便宜点。”
“谢谢,太谢谢您了……”
对当时风雪交加的我来说,这无疑是雪中送炭。
老人摇着头直叹气,“傻姑娘,我原本以为你是一个人啊,哪能想到你竟然还怀了孩子,唉,你们这些年轻人,如果是赌气的话,还是尽快跟你前夫和好吧,看在孩子的面上,他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不……”
我猛地摇了摇头,“我们,已经没有和好的可能了。”
……
“佟阿姨,这么晚了,您怎么过来了?”
给老人开了门,带着一身的寒气,老人慢吞吞踱着步子走进来。
佟老奶奶就住在我家楼下,三年来没少照顾我和佑佑,我特别感激又感动。
“那啥,我蒸了点五花肉,给你送过来,明天早上的时候你加热一下给佑佑吃。”
“不不,还是不用了,您拿回去吃吧!”
“哎,我一个人吃不了这么多,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多吃点肉好,这些啊,都是我昨天去市场上买的新鲜肉,现杀的猪。”
“那,我替佑佑谢谢您了。”
老人的一片好心,我不好辜负了。
“还有你,”老太太握着我的手,长叹:“你平日里也别犒劳着自己啊,你看你瘦的,都快皮包骨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