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感觉自己的大脑好像被什么东西喝了一棒,嗡嗡的作响。
佑佑指着门口,我跌跌撞撞、推开了佑佑跑进房间里。
在那一刻,我的脑子里窜过了不下十种念头。
他醒来了,正坐在床边笑意盈盈地看着我。
他勾着唇,招呼我过去,叫我晚晚,说想我了。
他眉眼如风,两条结实的手臂抱着我,湛清的下巴像以前那般蹭着我的发心摩挲。
然后我俩抱在一起哭得稀里哗啦。
我说我也想他了,我说我很爱他,我说,江暮升,以后我们再也不要分开了好不好?
他说好。
但是,以上只是我一个人自以为是的想法罢了。
床上那个男人依旧是闭着眼睛一动都不动,面容挺俊,无声又无息,泪水早已经恍惚了我的眼眶,我抹了一把眼泪,生怕下一秒他就会醒过来,而我错过了。
我等了很久、很久。
他一点点苏醒的迹象都没有。
我盯着他的手指一瞬不瞬,希望瞧到什么端倪,希望他手指颤了颤,紧接着就睁开眼睛,但最终,内心所有的期待被失望所代替。
他没醒,也没动。
佑佑在我旁边,拉扯着我的衣角,吸了吸鼻子,“妈妈你别难过,佑佑应该是看错了,对不起妈妈……”
我止住眼泪,摸着儿子的头,“没事,没事……”
佑佑哇的一下子就哭了。
“妈妈,你说爸爸是不是再也醒不过来了?我不要爸爸醒不过来!”
终究只是一个三岁的孩子罢了,平日里再懂事,再坚强,他也只是个孩子。
我抱着佑佑,不知道该给他什么承诺。
因为我也没有把握,江暮升到底什么时候才会醒,我又不是神,我想他下一秒就能醒,他能醒吗?
……
一个周过去了,江暮升还是没醒。
这几天我又把“这个杀手不太冷”看了好几遍。
里面的台词我已经背得滚瓜烂熟,闭上眼睛,所有的情节一目了然。
我依旧最喜欢那句:我所认为最深沉的爱,莫过于分开以后,我将自己活成了你的样子。
生无爱,吾宁死。
但是给我印象最深刻的,还是那句江暮升说的话。
我仍然记得那天,那个男人在电话里嗓音沉沉对我说的那句:
如果我死了,请把我的骨灰带在身边,遇到危险就撒出去,让我再最后保护你一次。
当时我不以为意,还纳闷江暮升怎么突然变得多愁善感起来了。
如果我可以早一点理解他的痛苦,或许他就能早点接受手术,早点醒过来……
佑佑那次和我一起看了这部电影,小家伙很懵懂,他说他什么感觉都没有。
我失笑,说,“当你真正爱一个人的时候,就会有感觉了。”
“是像妈妈一样爱爸爸吗?”
“不,是像你爸爸一样爱妈妈,因为你爸爸那种境界,是妈妈远远比不上的。”
佑佑似懂非懂。
两个周过去了,江暮升还是没醒。
我每天都会拿着棉棒润湿他的嘴唇,那张好看的薄唇朝内抿着,一点血色都没有,我实在忍不住了,低头,颤抖的唇覆上他冰凉的唇瓣。
我想起以前他无数次吻我,微凉的唇瓣渐渐变得火热,压在我唇上,又攻城略地,每次都把我吻得晕头转向。
可能,我永远学不会他高超的吻技。
学着他以前的样子,我闭着眼睛吻了他很久很久。
想着他能够突然间醒来。
茫然无措地瞧着我。
就像是以前的时候,难得我醒得比他早,盯着面前的睡颜我忍不住偷吻他,他总是会察觉,黑遂的眸子闪闪发亮,睨着我,似笑非笑。
他勾唇,揶揄着说,“江太太,想亲就光明正大的亲。”
江暮升,现在我在光明正大的亲你呢,你醒来看看我,好不好?
一个月过去了,江暮升还是没醒。
今天佑佑在幼儿园跟班里的同学打架了。
我问他为什么打架,小家伙哭了,抹着眼泪,磕磕绊绊道:“蒋宇说我是野孩子,没有爸爸!”
“……”
我心脏揪成了一团。
晚上我去做饭的时候,看到佑佑趴在江暮升的床前,摇晃着男人的身子,眼泪吧嗒往下掉,“爸爸,他们说我没有爸爸,可是佑佑有爸爸的,爸爸你快点起来去教训他们好不好……”
我特别难受。
那天晚上,我跟佑佑说了很多话。
他同我抱怨,说班里的某某同学和某某某同学很烦人,说话很难听,从来不考虑别人的感受。
我静静听着儿子的抱怨,过了好半晌,才问了句,“能坚持下去吗?”
他不懂,问我什么意思。
我喉咙发紧,很久很久才说了一句,“佑佑,妈妈很抱歉你受的这些委屈,妈妈帮不上什么忙,你爸爸他,妈妈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醒,妈妈会一直等着他醒来,但是佑佑,你能坚持吗?”
他低着头,抿着小嘴唇不说话。
我心想终归还是个孩子,他应该早就受够了这种日子,即便是埋怨我也能理解。
摸摸儿子的头,在佑佑额头亲了一口,劝他早点睡。
回到房间,我还是忍不住靠着门板蹲下身来泣不成声了。
很累……
尤其是夜深人静的时候,那种悲伤,裹挟着痛苦,缠着我,勒紧我。
很累很累。
床上的男人一点动静都没有。
“江暮升,我哭得这么伤心,你倒是起来哄哄我啊!你算什么男人啊?”
他没有任何的反应。
我哭得更伤心了。
以前的时候,只要我一掉眼泪,他都心疼的不行,粗粝的手指小心翼翼给我擦眼泪,又用舌尖吻走我眼角的泪水。
那个时候,我还觉得可笑,一个男人不爱,眼底竟然也会有柔情。
我一次又一次地嘲讽他的多情、他的伪装,他不爱的温柔。
一直都是我错了。
一个男人若是不爱,哪来的温柔?!
“咚咚!”
门响了,我止住眼泪,胡乱擦了一把,清清嗓子道,“谁啊?佑佑?”
“嗯,是佑佑。”
我开了门,我俩大眼瞪小眼,眼睛都是通红通红的。
居高临下,小家伙仰着头瞧我,蠕动着小嘴唇,“妈妈,佑佑能坚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