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声鸾将齐莺儿轻轻放下,又注视良久,解下身上斗篷,盖在齐莺儿身上。这才转身说道:“大元帅,声鸾以为,那些尸体不辨认也罢,值此多事之秋,还是不撕破脸皮为好!”
覃佳耀一怔,随即吩咐张正潮:“就按声鸾说的办吧,在后山找个地方,把那些黑衣蒙面人埋掉.记住,只派今日初到官店口的兄弟参与,也不许揭开头巾看长相,违者以违抗军令论处!”
覃声鸾一说覃佳耀立马会意,那些黑衣人定是官店口大户训练的护院家丁,刻意蒙面,说明他们当下还不想公开与白莲军为敌,然而一旦被认出尸体是谁家的护院,那些本地教勇难保不会透露出去,白莲军与当地乡绅土豪就算是撕破了脸,那些人惧怕白莲军报复,便会义无反顾的投向官府。
“多谢二叔!”覃声鸾心中所想,除了不想那些大户公开为敌外,更有一层担心,冯老爷去年就被赵知县书信要挟,这次这批黑衣人中,也许就有冯家参与,一旦被证实,自己实在是左右为难,妹子齐莺儿刚刚没了,如果冯秋云再有个闪失,真不知该怎么办。所以急忙阻止辨认尸体,得到二叔同意,打心底感谢二叔体谅。
覃佳耀何尝不明白侄儿这声多谢的用意?定是怕冯家受到牵连,暗暗摇头,心中叹道:“唉,这娃儿倒真是个多情种子,眼下正为失去齐莺儿伤心欲绝,心里又还牵挂着冯家幺小姐的安危!”覃佳耀不知道,覃声鸾可以为冯秋云和齐莺儿同样舍出命去,但对二人的感情却是大不相同。
这两天张大贵忙前忙后,支派一应教勇打扫战场,山上几个大坑将官军尸体掩埋,在岭脚挖了个坑,掩埋黑衣人,自己一方阵亡教勇兄弟也都仔细收殓葬了,又亲自在岭后村庄购得一副黑漆杉木棺材,于獐子岭后山腰一平坦处选定个风水上佳之所,劝解覃声鸾“逝者已矣,入土为安!”
昨晚在岭上齐莺儿殉难处,搭就灵棚祭奠,覃佳耀亲自领着十几名教内头领充作经师,齐颂弥勒颂》和应劫经》,超度亡灵速归弥勒座前。做完法事,天已大亮,覃声鸾与武魁参与抬棺,同张大贵以下数百十名营盘岭兄弟,将齐莺儿下葬。
石块为墙,黄土为盖,磊就一座新坟,三柱线香,三碟瓜果食物,一壶包谷烧酒,一碗一筷一酒盅,齐齐摆放,一段从中劈开的粗壮杉木插于坟前,上书“义妹齐莺儿之墓,覃声鸾立”。
诸事妥当,覃声鸾打发走众人,独自默坐在坟前。
自前年中秋初到榔坪相识,这一路走来,齐莺儿真如亲妹子一般体贴。景阳关一战身负重伤坠河,谭二家中见到齐莺儿为了寻找自己,衣袂褴褛满面血痕的样子,犹在眼前。覃声鸾不禁悲从中来,又是一阵哽咽,口中喃喃:“莺儿,哥哥这一生对不住你,不单是没照顾好你,倒是你几次三番护我救我,最终也为我而死!如今你孤零零躺在这荒山野岭,哥哥只能隔着泥土,再陪你说说话。莺儿,如果有来生,我愿做你亲
哥,用一生的时光疼你、爱你、照顾你!”
流过一阵眼泪,斟满一杯酒,双手敬奉,洒在坟前,叹了口气,又轻声说道:“莺儿,你只管一路前去,不要害怕担心,齐林大哥和我妈都在那边等你,绝不会让你受半点委屈!只愿来生你不再生于乱世,做一个平凡人家女儿,无忧无虑生活!哥哥已将那枚佛坠佩戴在你胸前,弥勒我佛会一路护佑,保你生生世世平安……”
时值仲秋朝阳如血,阵阵秋风催得落叶空中翻卷,万物萧杀。几缕清烟在风中时而聚拢,时而四散飘零。可怜那军中娇娃,白莲之花齐莺儿,兄长之仇、干妈之恨、义兄之爱无一得偿,却已香消玉殒,含恨埋骨他乡!实是令人唏嘘不已,有诗叹曰:
莫不是,
欠你千年雨露滋润,
几世轮回不敢相忘,
今生化作泪水,
用生命给予补偿。
无憾,
抚养之恩未报,
已去冥夜茫茫。
无憾,
母女情深短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