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守卫兵勇一阵骚动,指着对面双土地低呼。赵源生定眼一看,只见对面双土地下官道上,大队白莲军蜂拥而下,直向河谷奔去。
但河谷渡口两边,是绝壁耸立河崖,只在绝壁间有蜿蜒山路盘旋到谷底,绝壁以上稍见平缓,大小山头绵延起伏,渐次升高,待到关口之前,才又是悬崖千丈。故而,赵大人站在关口上,并不能一眼看到渡口情形。
正揣测间,北岸这边河崖边山口上,冒出了一拨白莲军身影,约三四十人,到得平缓处便集结等待。队伍中一匹大白马煞是打眼,因山道崎岖不便骑行,被人牵着。不到半个时辰,又上来两拨教匪,各有三四十人。景阳河对岸双土地下,白莲军后队人马还在半山腰。这边几拨人马会齐,不再等待后续人马,径直向关口而来。
见此情形,赵源生微微一笑,心中已经有数。白莲军并没有其他渡河途径,仅靠那两条渡船,大队人马一时半刻过不了景阳河,这前面的百十人是打头阵的。若是教匪陈兵关下,等待大队人马到齐后强行攻关,建平关前山道必定尸横遍野。若是教匪求胜心切,后续人马不到就开始攻关,那么钱万通黄开泰便可趁乱夺取渡口,断了敌军后路和援兵,如此一来必能将已经渡河的教匪尽数消灭在江北。
此时,关口上当值兵勇乡勇衙役近三百人,分做三队严阵以待。赵源生设了两道防御,第一道在关前绝壁的二等岩上,堆满滚石圆木,第一队官兵出关迎敌。第二道防御才是建平关上,圆木滚石堆积如山,由第二队官兵守卫。关上位置狭窄,过多人马摆布不开,第三队官兵则集结在关后,随时支援。
眼见得那百余白莲军,行到河崖上缓坡半途,就有小股教勇四散开来,穿行于沿途百姓人家,且行且聚,待到关前绝壁下汇拢时,队伍中多了十来副铺板,五六张方桌。到了关口山道下面,白莲军将方桌一溜摆开,一名教勇摆上大碗,旁边一人抱着酒坛,依次将碗中倒满酒,又有一人披发仗剑,口中念念有词,沿着方桌手舞足蹈一番,把剑往关口方向一指,百余教勇纷纷脱下外
衣,束在腰间,光着上身,头上缠着白色布带,轮流上前端起大碗,一饮而尽,顺手将碗摔在地上。
百名教勇齐吼数声,抬方桌顶铺板,端鸟铳舞刀剑,直向关口杀来。
赵源生立在关口石门上,急令关前第一队守军:“不要着急,待教匪离得近些,再以火枪弓箭滚石痛击!”
那关前兵勇衙役,连日鏖战,早已是胆战心惊,这时候又亲眼所见山下白莲军做法,必定是刀枪不入了,哪有不急的道理。白莲军还在数十丈外,便有人失手开出一枪,众人跟着就发动起来,小头领喝止不及,箭矢铁砂与圆木滚石顿时倾泻而下。
到底是距离太远,火枪铁砂和箭矢打在桌面、铺板,就像随手洒出的沙子打在板壁上,坑都没有,圆木、滚石在半途大都滚落路边山崖,就是有几个顺着石阶滚下,也被白莲军轻易躲过。
趁着官军火枪灌药填沙,白莲军吼声再起,一名白莲军头领从方桌后窜出,振臂高呼:“兄弟们,杀上建平关,活捉赵源生!”
那名白莲军首领,正是瓦岗新营都督覃声鸾。
覃声鸾挥舞摄魂刀,挪步扭身躲过滚石,几个纵跃,便腾身杀上了二等岩,右手刀落,砍翻一名正在抛石的衙役,左脚横踹,一名正在填药的火枪手被踢翻,随后跟进的教勇一刀劈下,鲜血飞溅。眼见敌军如此神勇,二等岩守军,魂都吓没了,顾不了关口上赵大人督战,一溜烟往上逃去。跑得慢的,又被白莲军赶上,刺死几个,还有的往上追赶,却被覃声鸾止住了。
赵源生气得七窍生烟,却也只能放过退回官兵,容他们撤上关口,再亲自指挥关上第二道防线御敌。
赵源生对众官军厉声喝道:“一切听本官命令,不得提前开枪抛石,命令一到,再一齐奋勇发动,违令者斩!”
白莲军拿下二等岩后,略停一停等待后面人马跟进,等到汇集了六七十人,覃声鸾左手擎着一张方桌,右手大刀一挥,带领教勇又往上攻。看看已离关口只有七八丈远了,赵源生高喝一声“打!”,霎时间巨石如雨从天而降,二十几名火枪手弓箭手,一齐发射,一排火枪响过之后,后面一排火枪手立马上前替补,前面枪手退下装填弹药,替补这拨把枪发射,后面的火枪手再接替上前,火枪手衔接不及的时候,弓箭手立刻顶上。
这下可苦了白莲军。若是只有火枪弓箭,前有桌面铺板遮挡,自然威胁不大,但那些圆木与滚石,却威力巨大防不胜防,百十斤的圆木、巨石,居高临下砸来,便有千钧之力,往往连人带桌子被击下悬崖,即便是那小一些的石块,也能将方桌铺板打的七零八落,再也护不住身驱,箭矢铁砂乘隙袭来,惨叫声一片。
几排火枪几轮滚石过后,覃声鸾虽然已距离关口又近了几丈,但后面跟进的教勇已只不过两三人。
情急之下,覃声鸾乘空将手伸入怀中,掏出那对纸人纸马,口中默念几句咒语,再仰面疾喝一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