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通的事情便不再去想,这是时耀为人处世的信条之一。
估算着时间差不多了,他抬脚朝外面走去。
听到不急不缓的脚步声,白简和余沅桥停止了交流,仔细的侧耳倾听着这脚步声。
黑暗中,有人轻轻拍了拍巴掌。
一下,两下。
黑暗中亮起了光,星星点点的烛火自周围亮起,一点一点的照亮周围的环境。
余沅桥一面紧紧的盯着站在不远处的时耀,一面谨慎的环顾四周:看起来,似乎还是原来的那间屋子。
时耀翘起唇角,饶有兴致的看着他们二人,看着他们眼里迸发出的亮光,看着白简悄然握紧的拳头,他好心的提醒:“这可是越挣扎就越会收紧的哦。”
烛火下,他瘦削清冽,宽大的袍子松垮的披在身上,仿佛能看到瘦骨嶙峋的肩胛骨,仿佛只是个瘦弱不堪的书生一样,就连眼角也微微下垂,透着一股无辜又柔弱的样子,可被切切实实绑在这里的白简却知道,眼前的这个人,绝对不像他所表现出的那么柔软。
白简没再继续挣扎,本来他就没打算动,刚刚微微握紧的拳也只是因为骤然看到时耀的下意识反应,现在,他的心态已经平和下来了,不再像之前那样的失态,因此他甚至还能放空自己,假装不在意时耀这个活生生站在这里的人。
之前,他还在思考自己与时耀这个‘已故’之人在俏枝那里作比较的话,到底有几成胜算,待他看到真人以后,他就完全忘记了这个事情,只觉得一股怒火从胸腹燃到了喉咙,在他眼睛那里兜转着降不下来。
时耀看着他的眼睛,看着他的手掌,饶有兴趣又偏偏不发一言,就站在那里看着他,微凉的眼眸一瞬不移的盯着他们,看得白简心里微微的发毛。
天不怕地不怕的白简,居然被这一双眼睛盯得偏转了视线。
那是怎么样的一双眼睛,冷冽严肃的不带一些柔情,透过那清冷的瞳仁,却能看到其中似乎又蕴藏了那么一点点悲悯与屈尊降贵般的施舍,仿佛是上位者对匍匐于地面上的人一丝丝的怜悯。又仿佛是在软轿中瞥见穿着打着补丁,浑身散发着臭味的乞丐无赖时的王公贵族,瞧见了又仿佛是没有瞧见,空洞的眼眸中藏了那么一点,何不食肉糜的兴味。
可白简,却明白,时耀他绝对不会是那样会喊出‘何不食肉糜’的人。
他因为俏枝的原因,才知道有时耀这个人,也因为俏枝,所以不敢问有关时耀的话题,生怕俏枝又变成那个只敢窝在房里、躲在被子中的姑娘
如果早一点早一点问出来
他在心底握紧了自己的拳头。
白简并不擅长隐藏自己内心的想法,那些想法几乎如真的呈现在了她的脸上。
时耀默默的欣赏了一会儿白简堪称调色盘的脸,才慢慢的踱着步子,向着外面走去。
就在他卖过门槛的时候,从见到他就没再出声过的余沅桥,开口道:“盘家。”
兴致缺缺的时耀终于来了兴致,玩味的回过头,居高临下的看着被迫跪在地上的余沅桥:“盘家?”他薄唇轻启,“哪个盘家?”
竟是死不承认的架势。
“还有哪个盘家?”余沅桥反问道,不卑不亢的直视着白简的眼睛,虽然跪在地上,却好像没有丧失一点点的尊严一样。
听到余沅桥的这句话,时耀沉默了一会儿,才道:“为何是盘家?”
插不进嘴的白简默默的听着这二人打哑谜一样的你来我往,并不出声质问,只等着他们二人说完一个来回以后,再去找余沅桥答疑解惑。
余沅桥并未回答他,只摇了摇头。时耀看懂了,微微击掌,又两个丫鬟应声而入,手里捧着一小碟的米饭,放在了他们二人的面前。
白简隐忍的面孔上,终于暴起了一条条的青筋。
时耀盯着白简青筋毕露的脸,笑容终于多了几分真心实意:“二位是贵客,然时某有事要外出,陋室招待不足,还望海涵。”
说完,便施施然的走了出去。而那两个丫鬟则分别的举起了放在碟子上的银勺,各歪了一勺白米饭放在离他们二人嘴边不远的地方。
白透晶莹的米饭还是热的,散发着香甜软糯的气息,勾得二人许久未进食的腹腔中发出阵阵声响,口中也不断的激起津液。
余沅桥与白简二人都是自小锦衣玉食长大的,别说这白米饭,便是精米面食也吃了不少,口味被养的那叫叼得不行,但许是饿久了的缘故,看着眼前的这小碟米饭却仿佛看到了曾经的山珍海味一般,米饭那质朴单调的味道经由鼻腔不断的延伸,变幻出各种不同的十味九色。
注意到二人紧闭的嘴巴,其中一个丫鬟掩唇轻笑,道:“公子莫不是怕奴家或是主人在这里面下毒?”也不去看二人的反应,那个丫鬟颇为大胆的将二人从上到下,从脚到头的审视了一圈,道:“不是奴家多嘴,如今您二人的处境,根本无须下毒,完全是多此一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