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开了门,帮制律把菜提进厨房。
制律双手撑着大腿,背一弯,坐在木凳上,闭着眼睛,从口袋拿出两颗龙珠,右手五根手指蠕动着,两颗龙珠碰到一起的时候就会发出让人起鸡皮疙瘩的声音。
我轻手轻脚地踮起脚尖,挪步到他旁边坐了下来,一只手撑着下巴,打量着他的脸。制律六十多岁还保留着一头浓密的黑发,对于六十多的老头来说,这头黑发确实很珍贵。
汗浸湿了他额头的毛发,走动得匆忙的话,就会使额头的青筋突出得很明显,脸上很多老人斑,不过很淡,只有几颗痣比较深,再来看他的眼睛,眼窝很深,从侧脸看,几乎看不到眼窝子,使我不得不侧点头,寻找着他眼睛的位置,嘴巴是最有特色了,可能是钓鱼的爱好者,不知不觉,随着龙珠的转动,嘴就会跟着蠕动,像鱼吐泡泡的样子。
“我又差点睡着了,现在几点了?”突然,制律睁开了眼睛,布满了红丝,像睡了一个世纪的疑惑,揉了揉眼睛看着钟。
我假装看着钟,快速转身。“快十一点了。”
“那我得赶紧去做菜,等下瑾儿就要下课回家了。”
制律会十分惦记瑾儿。
有时候他买菜回来,都会顺手给瑾儿和我买一些包点,但在我回家之前,他用两个碟子把包点一个个分好,每人各多少个,而我,总是比瑾儿少两个,六个包子,我只有两个。甚至在制律买任何东西也好,他都会给我们分好之后,放到各自的房间。时间一久,我不会因为看到桌子上有好吃的而感到惊喜,而是我会去在意今天的东西到底瑾儿和我谁比较多。
苏薇拿着一百元让我给制律当这个月的伙食费。
制律左腿搭在右腿上面,一只手放在大腿中间,另一只手撑着头。我把钱拿给制律,制律把钱拿过去之后,几根手指一滑,有多少张钱币清晰可见。
制律把它放进裤带,好久没有说话。
制律突然说起家里的开支有哪些,他把自己的手掌打开,每数一样就折下一根手指,“水费、电费、煤气,柴米油盐酱醋茶样样都要钱,一切都太糟糕了。”
每一个月,月初的菜就会十分丰富,大鱼大肉,月尾就吃豆腐跟青菜。所以我跟瑾儿一看到稍微丰盛的菜就会私底下用力地握着对方的手,用眼神疯狂地对话,从饭桌上就已经意识到事情的危机。
不过每一顿,制律都会盛大碗饭给我,一上饭,我就瞪着眼睛,看着我左手边的瑾儿,桌底下用手使劲地撩动她,暗示她怎么办。每次我都会把饭吃得一粒不剩,从来不敢浪费一粒米,就是那段时间,我足足有一百多斤。
住在我楼上的男孩,是我的同班同学,他叫杜德西,他比我小两岁,但是无论在学历上还是身高上,完全不认输,像一个大男孩一样。
“我带你去个地方,你跟我过来。”德西拉扯着我的衣袖,带我去到了他的“秘密花园”。
我满怀期待地想要见到他的“秘密花园”,于是走了几步开始奔跑起来。
我们来到一个山坡,两旁都是长满了野花的田地,人们锄好的泥地里,开始长出稚嫩的幼芽。
德西扶我走上用石块搭建而成的楼梯,“这里不稳,你可要小心,我摔了很多遍了。”
在山顶的高处,竟还有一个养猪场。
“西宁你快来!”他朝我招手。
“你看你也喜欢猪吧!”他大笑了起来。
我奋力解释着仅仅是好奇。
我慢慢靠近他,看见的竟是他用野草和藤蔓编织成的一个鸟窝。
“我有一次在外面玩,看见一个鸟死了,我拿回来,大人都说你这个不懂事的孩子,这是一个不详的预兆,转眼就把它扔到楼梯口。”德西说完,眼红了。
“西宁,你要帮我保守秘密,这个小鸟不能让他们知道。”
“现在只有我可以照顾它。”他开始抚摸着鸟受伤的脚。
我没有揭穿说:“你看它睡着了,它受伤了,觉得很疼,需要好好休息。”
“那我们不要说话了。”德西捂着嘴巴。
他一点也不嫌弃这个甜蜜的负担,他每天都会愿意走那个让他摔倒无数次的石路去陪伴它。
从此,这个“秘密花园”就成了我们的避风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