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艽见她屡次险些将针扎在自己手上,立时抽出绢帕蹲在她身侧,“我代你缝合,去洗手。”
颜输棠看着剩一半未缝上的溢血伤口,谨慎地递针线给秦艽。
随后,她退到铜盆旁,摘掉沾满血污的薄兽皮,拿皂荚清洗双手。
秦艽细致地缝完莺花妊娠斑肚皮上的伤口,观察自己的双手,又握起颜输棠的手看了个遍。松了口气,“得亏你我此次未有伤痕,没沾到她的血。”
“二位娘子是哪家医馆的?”蕊娘问道。心里对常输于章台人的荆钗大大的改观。
冯巧巧满脸敬畏,“西市常记医馆。”朝颜输棠二人福身一礼以示感激,“奴家定会筹钱归还二位娘子。”
秦艽摇了摇头,叮嘱道:“药汁在盘匜里,你蘸取些为这红倌人擦身子。待她痊愈能沾水,让她每日泡在药浴里一炷香的时辰。”
“那未能存活的胎儿,你们寻个地方埋葬。”颜输棠道别,挽着秦艽的胳膊离去。
蕊娘看顾莺花悲凉的模样片刻,似是思考某件事,心却不为所动。然后,紧捂着口鼻走出污秽的屋子,而颜输棠俩人已无踪影。
莺声燕语的莳花院厅堂里,步入众人视线的蕊娘受尽瞩目,仿若满屋生辉的鸽子血宝石,华丽耀眼。
玉容郎君笑颜春风似的,迎面走向蕊娘,“我方才见到上回弹琴的小娘子,她竟有孕数月了。果然貌美,院里容色比花娇的红袂,没有一个比得上她。”
蕊娘兴味正浓,“洛郎。告诉我,她与谁来的?”
若杨远带妻子来此,真乃奇人怪哉,不乏有趣。
“与一位年纪大抵二十有余的娘子来,据说是女大夫。”洛五郎道。
蕊娘眸光一紧,暗想:莫非她并非杨远的妻,她究竟是何人?
玉容郎君本家姓洛,富商出身的次子,家族中排行第五。
洛五郎的手覆在蕊娘香肩上,欲在众目睽睽之下拥美人同行,享受无尽关注与艳羡。与名妓在一处,不仅能名声大噪,还能分享凡夫俗子不能赏之的娇色。
她置若罔闻地朝楼上走去,仿佛身侧钱、貌登峰的人是渺小的沙粒。
洛五郎对她的忽冷忽热习以为常,目光搜寻能在内心担任第三位置的美人。
身穿麻本色暗花纱直裾的青年男子走到洛五郎身边,哈哈大笑道:“洛贤弟,受冷落吧!咱们同病相怜,花魁娘子那性子傲着呢!”又对那些相熟的男子们问:“你们说是不是?”
厅堂内的男子们颔首,纷纷聚集而来,滔滔不绝的议论。
“花魁娘子待客要求颇高,我回回带重金来都被拒。世间肯为她如此下血本,宁肯倾家荡产的,唯我一人!”络腮胡子,油头满面的中年男子说。
“你以为只重财。蕊娘才思敏捷,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绝色的芳容咱们有目共睹。”
“她自然是看得上我们这般财势、才貌上等的,中上等及以下的货色惟有饱饱眼福的份。”犀颅玉颊的贵气郎君言语狷狂。
面貌清秀的小生不服气,却不敢出手得罪他,忿忿地说:“咱们是来寻求开心的,竟被当做官家三宫六院的小女子,供她花魁娘子挑选。”
洛五郎“嘭!”地展开象牙骨折扇,悠然惬意的清泉石上流工整扇面画图落入他眼底,“那也是心甘情愿,证明不是任何人都能博得绝代佳人的青睐。”
他身边的众人皆附和,认可谁都看重出类拔萃者。
院里二楼最宽敞,富丽堂皇的雅客居内。
从远方而来的白鸽落在支摘窗前,蕊娘取下鸽子脚下绑着的小竹筒,迅速看完纸条上的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