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和元年,政清人和。边疆久无战事,国泰民安。
唐睿宗李旦自登基以来,别的没干,这年号倒是改了好几个。新皇上位时定年号为“景云”。两年后又改年号为“太极”。这“太极”还没几个月,这不又改成了“延和”了。
百姓自然不知这年号改来改去,有何深意。只当是皇帝老爷对自己之前的起的名字不大满意。改改也就改改了,这对老百姓过日子是没什么影响。可却把做皇历的给坑苦了。
新的年号对应着新的历法,吉凶宜忌,冲煞合害,流年太岁,三元九运统统得重新演算一遍。
直到后来有高人说了那么一句,“皇位年号,连接着国之气运。”这才让人恍然大悟,都觉得此事当真是玄之又玄,天机绝不可泄露。
这不,年号刚改了才两个月,长安城就出事了。
冬月十四。
时至大寒前后。一场大雪便如约而至。故而长安城无论是皇宫宫殿,还是市井楼阁,都被这一场大雪,盖上了一层白色。一座雄城一夜之间变成了一座雪城。
日出东方,朝阳下的长安城熠熠生辉,好生气派。
长安城中街道如棋盘一般,纵横交错,城南有一座长寿坊,坊外便是主街。此时街道上被人群围的水泄不通。不一会的功夫,已经有三支金吾卫赶到了现场,明眼人不用看就知道,这是出了命案了。
里三层外三层,被围在里面的人出不来,站在外面的也进不去。就听见有人交头接耳的说道。
“听说了吗,死的是那个打铁的铁匠,啧啧啧,可惨了。”
“是嘛,我刚才看见金吾卫左都尉,乖乖,到底是情杀还是仇杀?”
“那谁知道,金吾卫已经把里面围起来了,旁人靠近不得。”
人群的最外围,有一个瘦小的少年郎,身穿着一身破旧的灰布棉袄,怀里揣着一个刚出锅的锅贴。锅贴顺着棉袄的领口还冒着热气。他捂着领口,踮起脚往人群里面看。可无奈个子不高,蹦起来也就只能看到一个个后脑勺。
于是少年郎支起耳朵听着旁人说话,低头咬着怀里滚-烫锅贴,是越听越有劲。这说的一个比一个玄乎,那可比茶馆门口听瞎子说书有趣多了。
少年郎眼睛滴溜溜一转,决定要亲眼瞧瞧。然后他猫着腰,在人群中好似一个活泥鳅。用他瘦小的各自,不一会的功夫就钻到了人群前面,直到少年郎一头顶在了一具盔甲上,才停住了脚步。
那名身穿盔甲的金吾卫低头对少年郎怒目相向,呵斥道“金吾卫办案,生人勿近。”
少年郎赶忙点头赔笑,然后顺着人群的缝隙中,看到了最中心的场面。
死人了,确实挺惨的。
那是一具高大的尸体,被白雪覆盖着,鲜血犹如雪地里的片片梅花。就只见那具尸体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撕扯的不成样子,胸口一片血肉模糊,好似被搅烂了一般。那双灰蒙蒙的眼睛,死不瞑目,正与少年郎四目相对。
少年郎认得死者,确实是长寿坊那个打铁的铁匠,平日里老实巴交的一个汉子,平日里几乎都没跟人红过脸,应该不曾与人结仇,怎么突然死在这了?
少年郎见到死者,并未有多少惧意,只是觉得奇怪。
昨夜的大雪是三更之后才开始落。那铁匠身-下无雪,身上覆雪,定是死于三更之前。那为何昨夜巡夜的金吾卫没有发现这铁匠死了,反而是今天早上才把这围了起来。
直到少年郎注意到铁匠尸体周围,散落了几张被鲜血浸透的黄符纸,才觉得事情,应该没有这么简单。
好生蹊跷。
少年郎看罢了热闹,又如泥鳅一样滑出了人群,一个不注意,“嘭”的一下,又和一人撞了个满怀。
少年郎抬眼一眼,原来是一个青衣道士。道士头上竖着发髻,看样子也就四十不到的年纪,却有着几分仙风道骨的意味。青衣道袍,大袖飘摇。身后背着一把银色长剑,腰间悬着一块巴掌大的红色玉牌。
少年郎赶紧赔笑道“哟,道爷,拦了您的路,请请”
说着,少年郎便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可那双滴溜溜的眼睛,一直盯着道士腰间那块玉牌看。
估计是看少年如此客气,道士点头微笑。示意没有关系,然后二人擦肩错开,各自往前走。
也就是这么擦肩而过,少年郎嘴角微微翘起,低头咬了一口怀中锅贴,手里,就多了那么一块古朴的红色玉牌。
少年郎愈发是佩服自己的手段,现在真的是练得炉火纯青了,他嘴里嚼着锅贴,右手拎着那红色玉牌的吊坠,对着阳光旋转着看了看。
只见那东西通体暗红,上刻有古朴符文,略微压手,可就是不透光。
少年郎咦了一声“嘶看着也不像是个玉的呀。”
少年郎,名叫宋念安。家住城南永安坊。
平日里就是这么一个游手好闲,小偷小摸的江湖浪荡子,自有家中无父,唯有一目盲娘亲相依度日。
五岁起,为了填饱肚子,就学会了干这些偷鸡摸狗的营生。
常言道“荒年饿不死手艺人”。更何况现在这大唐盛世。
宋念安学的就是这么个“手艺”。他也乐意称自己为“手艺人”。
只是这门手艺,实在是不怎么光彩罢了。
可俗话又说了“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所以不管干什么,只要是干的好,那总是会有有出息的那天。
那茶馆里的瞎子说书的时候,总会提到一些江湖大侠,什么盗圣,盗神,天下第一盗。那都是些风-流侠士,侠之大者。
瞧瞧,瞧瞧。只要东西偷的好,那早晚都能扬名立万。
宋念安虽没见过什么真正的大侠,可光是道听途说就已经让他无比向往了。
所以今天看见这有热闹瞧的时候,就已经决定今天要在这里开张。
人挤人的时候是最方便下手的时候。可转了一圈也没看上什么值得下手的猎物。
人群里又有守城的金吾卫。更是不敢在官兵眼皮子底下造次。
谁曾想刚要离开的时候,却送上门了这么一条大鱼。
宋念安吃不准手里的这个“玉牌”到底是什么价值,所以他把这块牌子放在了怀里。
顺着大道一路向北走,往长安西市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