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 救她(2 / 2)

而无颜一直在观察着郁可燃,所以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吓了一跳。

黛安一身白衣素槁,黑漆漆的眼睛瞬也不瞬盯着他们,一只雪白小手握着一把银色小手枪,枪口正对着他们的位置。

不,准确来说,是对着千冷鹤。

有一次生日的时候,大哥问她想要什么生日礼物,她就说,我想要一把可以打猎的手枪。于是大哥就去英国专门订做了一把工艺小手枪,送给宝贝儿做生日礼物。她一直放在首饰盒的最下面一层。

她外表柔弱,可是向来手狠。郁可燃想也没想就蹭地站了起来,拔出腰间常带的手枪也对准了黛安。

被她的动作惊住了,千冷鹤和苏韵西也站了起来,僵硬着身躯,看着黛安。

千冷鹤往黛安身边走了几步,手指着她,声音微微颤抖:“黛安,你干什么?!”

……“千冷鹤,我想你死。”黛安从轮椅上站起来,一手握着手枪指着他们,一手扶着轮椅,手指甲按地惨白。

她的笑容也惨白:“你不爱我,你总是欺骗我。我恨你。我也不爱你了。”

“我怎么不爱你?不爱你我会跟你结婚么?”千冷鹤声音放柔,哄着她:“把手枪放下,不要惹我生气。”

“你是为了安抚黑手党遗老才跟我联姻的。我不相信你。你还间接害死了我大哥和大嫂。如果我以后不听话,你也会像对待我大哥一样杀了我。”十八岁的她绞尽脑汁想到的也就是这么个现实。手指扣动扳机,指腹触摸到冰冷的杠杆,只要往下一压……可是她没有机会往下压了,因为砰地一声闷响,瞬间结束了这一切。郁可燃很快开了一枪,枪口安了消音器,声音不大,更尖利的是walce那个小朋友发出的一声尖叫和千冷鹤暴吼一声:“不!!!”

黛安肩头中了一枪,郁可燃手狠,眼睛毒,在射击场训练的时候一直百发百中。

冰冷坚实的子弹穿肉而过,黛安亲眼看到自己的血从肩膀的血洞里以直线狂飙了出去,鲜血如同盛开的盛世狂花,开得漫天遍地。

白衣染血,瞳孔睁大,神经在尖锐的疼痛里抽离。肩膀好像是被刀劈成了两半,痛入骨髓,剧烈的振动力让她几乎没有站立的力气。

巨大的冲力冲地她身子往后仰,砰地一声,重重摔倒在地板上,疼痛让她蜷缩着身子,颤抖着嘴唇,浑身血崩似地抽搐。她的眼睛空洞而悲哀地盯着天花板,露出好像要放弃一切的表情。

千冷鹤飞快地奔过去,单膝跪地,从她手里拿走枪,他愤怒地朝身后吼:“她的枪是工艺手枪,没有子弹!!!”

有纷至沓来的脚步声,郁可燃的声音冷冷传来:“千冷鹤,早说过这个女人生了异心,留不住了。你要留她,就是毁了你自己。

不过,我没想杀了她,一切都交给你来决定。”

黛安眯开双眼,有呼的气儿,没有进的气儿,朦朦胧胧看到一只黑洞洞的枪口正对着她的脑门。

而千冷鹤,长久地,不做声。

她又闭上眼睛,忽然觉得如果这就是一生一世,她的人生真是何其短暂而悲凉。

连对的人都没有遇到。

刚才,她找死,是对的。不然她怎么知道她于他,就是这么个地位?!

肩膀撕裂一样的疼痛,怎么会那么疼,那么疼!!杀了我吧,杀了我就不会痛了!!!她闭上眼睛,嘴角勾起一丝甜甜的弧度,哥哥,带我去天堂吧。他们都是坏人,他也是坏人,这个世界没有人真正地能为我抛弃一切。

郁可燃冷冷道:“让他想想吧,你们看他那舍不得的表情。”

黛安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只是忽然周遭变得很安静很安静。有人扒开她的衣服,处理她肩头的伤。

子弹取出的过程短暂而痛不欲生。她几乎把嘴唇咬烂,也没有吭一声,眼睛紧紧闭着,好像永远都不想睁开。

……晕过去又醒过来,醒过来又把身上的针管拔掉,输液瓶拽翻。她成心不想治疗,她一心求死。

从监视屏里看着这一切,千冷鹤的脸色阴霾地吓人。

一个少女满目惨然,颓唐枯槁,仰着脸呆呆地看着天花板,表情仿佛放弃了一切,包括她自己。

他一脚把桌子踢翻,显示器掉在地面,屏幕摔得粉碎,晶体四溅。

他大步走向卧室,看着黛安苍白的脸,心痛绞着愤怒一并袭来。

整个身躯僵硬如同冰冷的雕塑。

郁可燃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下了楼。

他也跟着她下了楼。

“什么事?”

“千冷鹤,杀了她吧。否则南方军区和幻狱的合作会因为她一个女孩而面临巨大的挑战。黑手党的余孽,留不得。”郁可燃一张美丽的脸孔在走廊昏黄的灯光下显得几分坚硬和冷漠。那一双微红的重瞳的眼睛,深深沉淀着复杂深邃的光芒。她忽然抬眼,嘴角轻笑:“如果你下不了手,我帮你。”

千冷鹤看了郁可燃好半天,突然伸手给了她一个巴掌:“你已经变异成了我所不认识的样子。我的事情轮不到你管!”

一个巴掌又狠又响,把郁可燃的脸打偏了去。

郁可燃擦了擦嘴角流出的鲜血,嘴角竟然勾起一丝笑。她眸子射出桀骜不驯和坚决的光芒:“妇人之仁!”

郁可燃一身黑衣黑裤,转身走掉:“黛安能否留下,还是让我们联盟军首领凰北玥裁决吧。我先回大陆,等和北玥商量后,再告诉你。”

……小护士推开门,端着一杯牛奶走过来:“小姐,先生让我端牛奶给你压惊。”

眼睛里复杂之色一闪而过,这杯牛奶其实是郁可燃郁小姐让她送过来的,可是她张了张嘴唇,却终究什么都没有说。

关上门,走出去。

黛安坐在被褥里,脊背枕着靠垫,端着热乎乎的牛奶,满脸苍白。他竟然还想着给她一杯牛奶,忽然门被人大力推开。

她抬眼,心脏忽然狂乱地跳动起来。

“你出去!”竟然是千冷鹤。

千冷鹤脸色苍白,眼窝深陷,那双烟色的眼睛如同玛瑙石,折射着不同的复杂光芒。俊美的脸也隐在暗影里,意味难明。

“那牛奶不能喝。”他轻轻道,脚步也在慢慢走近。

黛安低头看了看牛奶杯,有什么问题么?

她发愣的空隙,千冷鹤已经走了过来。伸手拿走她手中的杯子,放在桌子上,握着她的手坐在她旁边。

黛安努力想抽出她的手,可是他力气那么大,她肩头枪伤要命地痛,根本抽不走。

“你放开。”可是话还没说完,便觉得手臂一痛。千冷鹤拿着针管在她手臂上扎了一针。

药效很快就来了,黛安眼前发晕。朦胧中她看到千冷鹤的脸越来越近。他的呼吸也越来越急促,濡湿的气息喷在她的脸上,像火一样燎人。

心脏狂乱地跳动,脸色也白地吓人,黛安趁自己还有点力气,掀开被子,下了地。

千冷鹤也不阻止她,只用复杂的炽热的眼神幽幽地,寂静地看着她。

她刚穿上拖鞋往门口走了一步,便一阵头晕目眩。她想张口喊救命,身子一晃,快要跌倒,千冷鹤从身后抱住了她。

“那牛奶有毒。”他胸膛贴着她的脊背,嘴唇咬着她的耳朵:“他们劝我杀死你,可是至少等我玩够你了之后,你再死!”

黛安额头一颗颗豆大的汗珠涔涔而下,心底的震惊如同闷捶击打得她无力招架,她的手指和脚,全身上下都冰凉冰凉。绝望如同巨大的兽,快要将她整个吞没。

他的话好狠毒!

“那你来吧,就当我回报你的爱。从此之后我们两不相欠。”黛安闭上眼睛,眼泪滚滚而下。

千冷鹤走到她面前,一手揽着她的腰,一串串的吻就这么烙铁一样,夹着爱恋和怜惜,刻在她脸上。

她猛地睁开眼睛,忽然想起这里是爸爸的灵堂。瞳仁血红,身体一阵虚软,倒在他怀里。“不,不要!!”

下一刻,他横抱起她,把她放在床上。

她身体酸软无力,脑子还清醒。

他的脸在移近,手抚摸上她的脸颊,滑过脖颈,落在她的肩膀……他的眼睛里布满了嗜血的异芒和的暗沉。

“既然你不愿意将就我!就让我们一起下地狱吧!!!”他低沉地说,声音里无尽疯狂,甚至还带着几分病态的欢愉:“今晚,我会让你快乐!!!我向你大哥的遗照保证!”

他对着她翕动着的嘴唇,深深地压下去,舌头深入她的口腔,缠起她的舌一起纠缠吸吮……他咬着她的嘴唇,冰冷的手指抚摸着她的肌理。

那一针让她没有力气,也减轻她肩头伤痛,让她可以接受这样剧烈的动作。黛安无力地躺着,睁大眼睛,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呆呆地看着头顶上的天花板,大脑一片空白。

整个世界倾倒了!!

都泼上了浓重的黑水。白色的窗帘随风舞动,凄美地在房间里飘荡。黛安歪着脑袋,机械地看着大床旁边的镜子。

空气扭曲成一只只灰暗的蝶,在房间里轻舞飞扬。

最后,她怒张着眼睛,目眦尽裂,眼珠动也不动。直直地看着他,眼神如同黑色宝石,射出跟他一样沉静而锋利的光芒,如同腊月寒冰,夹杂着深刻的仇恨和无奈。

厌恶着他,厌恶着自己的命运,更厌恶着自己丑陋的本身。

她如同一个破旧的布偶,呆呆地动也不动,似乎已经失去了生的气息。

……凌晨时分,一切才开始停歇。男人僵硬着身躯去洗澡。

浴室水声哗哗的,淡黄的灯光透过磨砂玻璃投过来。黛安手放在腹部平躺着,心底很安静,语言无法表述她此时的心情。她歪着脑袋,神经质地看着那黄色的灯光,嘴角勾起恍然一笑。

千冷鹤披上浴袍,从浴室出来,就看到黛安正坐在床上,素黑的头发遮住她的苍白胸口,她笑着看他,笑容甜甜的,就像16岁时候的样子,安静若处子。

他心脏蓦地一惊,接着瞳孔陡然增大。

那个放在桌子上的牛奶杯子,已经空了。黛安嘴角兀自挂着几滴奶白的液体。

“冷鹤哥哥,我好害怕,毒药发作的时候,会不会很疼?”她的声音轻飘飘的,懵懂无知,夹着恐惧,像个小孩子。

“不!!!”他暴吼一声,冲过去,双手掐住她的脖颈,手指伸进她嘴里按住她的舌:“给我吐出来吐出来!!!”最后他声音放软,夹着惊恐,哄着她:“乖,吐出来,吐出来啊,吐出来就没事了!!”

那是剧毒,会让她死!!!他虽然说了那么多狠毒的话来伤她,却没想让她死!!

“不能死不能死!!!来人啊!!!!医生医生!!!给她洗胃!!!”他胡乱地喊,外面已经传来人声,脚步声,纷至沓来。然而下一刻,他声音戛然而止,脸上也扭曲成惊恐的表情。

胸口刺痛,黛安雪白的手正握着一把水果刀,刀子正插在他左边胸膛,鲜血涔涔外冒,如同喷泉。

她忽然恍惚一笑,一字一字道:“千冷鹤,那牛奶我没喝。我怎么会找死?该死的明明是你!!!”她眼泪悄无声息流了满面:“这一刀,算是替我大哥大嫂报仇,如果以后你活了,从此,你我两不相欠,相见也如不见。如果你死了,你就孤单一个人下地狱吧,等几十年后,说不定我会下去陪你,你不会孤单太久。”

他握住她握刀的手,握得紧紧的,眼睛里都是难以置信和惊恐。

最后,眼神慢慢变得平静,眼角闭合间,透出一股沧桑和沉痛。

“好,好一连说了三个好字,声音陡然拔高:“既然如此,好!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他一步步后退,把刀子从身体里抽离,他手劲儿那么大,劈手夺下她手中血淋淋林的刀刃。嘴角流出浓黑的血沫,嘴角凄厉地笑了一下,把刀子插向身体还很虚软的她。“一个人下地狱,多寂寞,我得找个人来陪。”

那一刻,他的眼神那么决绝又那么欢愉,仿佛不是杀人,而是去奔赴什么美好的天堂。

她侧身奋力避开刀锋,可是刀子依旧划破她的肌肤,钉在她肩胛骨原来的枪伤上。她痛苦地闷哼一声,双手猛地推开他。他往后踉跄着退了两步,仰头倒在地板上。

他想抬头看她一眼,终究是不能。

手不甘地敲击着地板,砰砰砰,下一刻,他力气消失殆尽,不甘地闭上眼睛。

房间死一样沉寂。

外面传来人声。

黛安从床上爬下来。胡乱套上睡衣,一手捂着插着匕首流血不止的肩胛骨,踉跄着走到窗口。外面是无尽的黑暗,万千雨丝倾泻而下,冰冷的风吹动她漆黑的发丝。乱发飞舞。

可是身后,这个房子已经容不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