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要生下我……既然生下我了，为什么要抛下我？让我过得这么痛苦？让我感觉自己在这个世上是不值得爱的人？”

他持续不断地哭诉，十多年从未哭得这么惨。

“为什么你们都要抛下我？我是不是真的这么坏？我不想让她打掉孩子的，可是孩子不能生下来……我一定不会是个好爸爸……我连自己都不爱，怎么可能会做个好爸爸？”

他在母亲怀里剧烈颤抖着，声音嘶哑得像砂纸摩擦在桌面上，逐渐变得语无伦次起来。

“一切都是我的错，为什么要惩罚她……她没有做错什么，为什么夺走了她做母亲的资格？就是因为喜欢上我这样的混蛋，所以老天才惩罚她的吗……”

任姿洁听得不是很明白，只是猜想孩子的事情是与叶春妮有关，而怀里的儿子难过得不像话。

“孩子，三个孩子都没了，我糟糕极了……”

“没有，你很好，都是妈妈的错。”任姿洁的情绪稍稍平稳了些。

“是妈妈太自私了。妈妈之前只顾着自己的情绪，忽略了你。因为喜欢画画，就一心想要做好这件事情，所以即便生下你也想继续保持自己的事业。因为太爱你父亲，所以不能接受他离开，选择封闭自己。因为家里太压抑，一草一木都能触景生情，所以想着逃离，用放逐的方式解脱自己。对不起，喆皓，是妈妈太自私，我从来没想过我的离开会给你带来这么大的痛苦。如果再有一次……”

泪啪嗒啪嗒落在他的脸上，混着他的泪流下，打湿了他的白衬衣。

“再有一次，你还会这样，狠心地把我遗弃，让我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里……”干裂的唇往上勾了勾，绝望地一笑，眼泪顺着上扬的弧度润湿他的唇。

“不会的……再给我一次机会，妈妈宁愿终生痛苦，也会守在你身边，绝不离开你……”

“哈……”嘲笑且自嘲，他信不过她，也信不过自己。

他的鄙夷像万箭穿心，任姿洁承受着极大的痛苦，一字一句道：“相信我，没有一个妈妈是不爱自己孩子的。我只是，在某个阶段里，搞错掉爱的重点。”

“孩子，听我说，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不要用我的错误来惩罚自己。以前因为你的不成熟伤害了旁人，伤害了自己，那些都过去了……以后，咱们母子俩好好生活，把你生命里缺失的都找回来好吗？”

任姿洁嘴角嵌着笑意，眼神满含期待，深深凝视着根本没有看她的儿子。

“咱们？”他停止抽泣，声音清冷。

“妈妈想搬回家里照顾你。”她用干净的衣袖继续揩拭他被泪水糊掉的脸，动作轻柔。

“你不是有爱人了吗？”他的心跳突然加速，全身的血液都在凝结，好像很渴求一个答案，却又不敢接受那个答案。

“活到这个年纪，我才真正意识到你才是我生命里最重要的人。前半生就当妈妈白活了，没活得明白，从现在开始，咱们一起成长好吗？”

任姿洁依旧来来回回顺着他的头发，声音极度温柔，像妈妈在对着襁褓中的婴孩呢喃低语。

乔喆皓没有回答，内心有种声音是劝他接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