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依依拽着沙发靠背坐起来,用脚勾起那只掉落在地的拖鞋,把地上的烟蒂捡起来,步履缓慢地往楼上走去。
三楼客厅里的男人,受伤的右手上包裹着细小的玻璃渣的血液早已凝固。整只拳头发青,血色发黑。
他脸上像是蒙上了一层灰,难以看清真正的表情。
缓慢而轻微的脚步声一步步靠近,他暂时出走的三魂七魄复位,略带慌张地收拾着倒在茶几上的酒瓶和散落的烟蒂、烟灰。
浓烈的酒气、烟气,她不用抬眼也清楚地知道他就在上方。
脚步微微一顿,眉头轻锁,抿紧双唇,她踏上了最后一层的楼梯。
桌上的东西尽数落入垃圾桶,桌面抹去了他方才颓废过的印迹。乔喆皓利索地收拾妥当,坐下来的时候又后悔不已。
他还记得刚学会抽烟的时候,在她出现之前也是忙乱一番,丢掉烟、清除烟灰、含上薄荷糖、猛喷着古龙水,完美地遮掩着让她厌恶的味道。
现在却又在计较些什么,连那么难堪的话都说了,连那么难堪的事情都做了。
一步一步,他的身影越发明显,董依依不可避免地看他一眼。
他的脸颊、脖颈泛红,眼睛里像是黏住了一层胶,他的手……
她投出去的目光最终定在玻璃柜中的小药箱。
感受到她的视线,乔喆皓把右手耷拉下来,用茶几挡着,暴戾的情绪和愤怒之下的举措终归不想让她看见。
嘴角不再有弧度,脸上不再有表情,她径自走到玻璃柜前,取出小药箱坐到他身旁。
“手拿过来……”喑哑到几近无声的嗓音。
“我没事。”他也似往声带里揉进了沙子。
董依依轻轻拽过他的胳膊,把他的手放在茶几上,用碘酒消毒……
一句“对不起”从他干裂的唇中吐出,能听到明显的颤音。
她拿着棉棒的手至少停了一秒,随即在他的伤口上挑出那些细小的玻璃渣,声音冷清:“对不起我没关系,对得起你自己就好。”
心里揪得生疼,乔喆皓差点要为自己辩解几句了,想告诉她其实他夸大其词,想告诉她其实他还没那么不堪……
可,事实并不会好太多,多说无益!
她以为她的泪已经干了,却还是滴落在他的手上,混在碘酒里,消失了。
“现在才发现,回到过去不过是我一厢情愿。时间在走,人在变,多美好的事物总归会枯萎。可我也不后悔,至少,我为了我们的爱情争取过,放弃一切地争取过,而你没有……”
一字一句像钝刀切割着心口,他无言,无奈地笑着。
他也等来她最终的态度了。
他就知道,全世界都会抛下这个堕落的他。
他就知道,完美的她接受不了不堪的他。
他就知道,真正的爱情不应该掺有杂质。
喷上药水,董依依拿着绷带要给他绑上,被他抽回了右手,道:“不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