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的自己的胆子可真大啊,也不知道这楚州究竟容不容得下她姐弟二人,也不知道那卜家是否还认这门亲事,也不知道这前去将来会如何,就这么义无反顾地去了。
那时的天气也正如这几日,微凉微雨,自己和弟弟倚在慢吞吞的牛车上,在官道上缓缓而行。
路边斜倚在草棚下的身影吸引了云家姐弟俩的注意,在一番商量之后两人便下车探看。
那是一个自称叫史宗尹的年轻公子,恹恹病容掩盖不住英俊的相貌。
就像自己告诉儿子的那样,姐弟俩搭救了史宗尹,等到了楚州之时,云中玉与史宗尹已暗生情愫。
到了楚州,云中玉先到卜家投了帖子,正式跟卜家讨论起弟弟的亲事来。
那卜家正好舍不得女儿远嫁,姐弟俩的到来正合卜家的心意,双方商议后定下了日子,云中玉这才放了心。
来到楚州后,史宗尹举目无亲,便与云家姐弟一起居住,以便照应。
这一来二去,云中玉与史宗尹彼此了解了对方的家庭情况后,同病相怜又一见钟情的两个人携手定终生。
婚后两人举案齐眉,相敬如宾,日子过得甜甜蜜蜜。
添了儿子后,家中渐渐拮据,又不想动用弟弟的聘礼等财物,这才搬到这西坊来住。
史家娘子想着丈夫,心里万般怨恨:“宗尹啊,你到底去了哪里?怎么去了这么些年?怎么舍得抛下自己的儿子和娘子?”又联想到已死的儿子,不由得悲从中来,又痛哭起来。
至于弟弟云中书,自从那次为了儿子的学业前去拜访被拒后,自己就对他完全死了心,而他也从来对自己和外甥不闻不问。
史家娘子奇怪啊,弟弟以前不是这样的人,难道是弟媳在背后挑拨离间自己姐弟二人?
仔细想想又觉得不像,卜家虽然有钱,但卜翁看上去不是那种势利的人啊,家教应该差不到哪里去。
史家娘子一直没想通,究竟是什么改变了自己兄弟的品质。
滕小怀已经听史嫂说过史平陵去世的事情,当时心中一宽,随即就暗自责骂起自己来了:“在想些什么呢?又不是毛头小伙子,说是她的未婚夫死了自己就有机会跟她谈婚论嫁,老头子一个了,还高兴个什么劲呢?”心中就猜想这个姑娘下一步会怎样走。
没料到,一大早就看见那个妇人的发髻沉甸甸地坠在黄虹脑后,他一颗心脏也直苗苗地坠向地底。这一下,滕小怀方相信,这世上的女子不是所有都像自己的妻子一样。
工作间隙,安嫂拉着黄虹的手:“哎呀,黄虹哪,没想到你的命也这样苦哇!”还未等安嫂发表长篇大论,黄虹便不露声色地抽出自己的手:“安嫂,不好意思,我忘了还要去洗屉布。我去了啊。”
黄虹埋头洗着屉布,心里开始厌恶起这些貌似好心的妇人们来了。
每个人都有伤心事,总不能整天逢人就诉说自己的痛苦吧,暗自疗伤也是一种消减痛苦的方式呀。
那些自以为是的人们,滥施着自己的好心,把别人的伤口血淋淋地翻了一遍又一遍,说是安慰,其实是想从中获得畸形的愉快吧,真正的是把窥视别人的痛苦来当做生活中的快乐了。
黄虹泄愤般地搓着屉布,想着这种种所谓的关心要到什么时候才是尽头。
中午黄虹没空回家,晚上天快黑了,她才拎着点晚市上买的菜匆匆回家,像以往那样忙着侍候了娘以后,又叮嘱弟弟照顾着娘,临出门才向娘抱歉地一笑:“娘,从今天开始,我晚上恐怕都要去一趟婆婆家了,不能像以前一样陪着你说话做事了。”
黄家娘子故作大度地一笑:“去吧去吧,到这个时候还说这种话做什么,路上小心一点啊。”
女儿走了,黄家娘子看着正在耐心编着什么的儿子,胸中一口郁气就是散不去:“之前史家娘子不是来嚷着要退亲的吗?现在怎么倒拉着黄虹不放了。如果真为孩子好的话,应该对黄虹说不用她守节了,重新去寻个好人家吧。”
不提黄家娘子如何怨恨史家娘子,黄虹小跑着来到史家。
一进屋,桌上的早饭还是像早上一样放着,动也没动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