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第三百四十五 鬼三十(2 / 2)

淮西军将

元和末,有淮西军将,使于汴州,止驿中。夜久,眠将熟,忽觉一物压己,军将素健,惊起,与之角力,其物遂退,因夺得手中革囊。鬼暗中哀祈甚苦,军将谓曰:“汝语我物名,我当相还。”鬼良久曰:“此蓄气袋耳。”军将乃举甓击之,语遂绝。其囊可盛数升,绛色,如藕丝,携于日中无影。出《酉阳杂俎》。

郭翥

元和间,有郭翥者,常为鄂州武昌尉。与沛国刘执谦友善,二人每相语,常恨幽显不得通。约先没者,当来告。后执谦卒数月,翥居华阴。一夕独处,户外嗟吁,久而言曰:“闻郭君无恙。”翥聆其音,知执谦也,曰:“可一面也。”曰:“请去烛,当与子谈耳。”翥即彻烛,引其袂而入,与同榻,话旧历历然。又言冥途罪福甚明,不可欺。夜既分,翥忽觉有秽气发于左右,须臾不可受。即以手而扪之,其躯甚大,不类执谦。翥有膂力,知为他怪,因揽其袂,以身加之,牢不可动,掩鼻而卧。既而告去,翥佯与语,留之将晓,求去愈急,曰:“将曙矣,不遣我,祸且及子。”翥不答,顷之,遂不闻语。俄天晓,见一胡人,长七尺余,如卒数日者。时当暑,秽不可近,即命弃去郊外。忽有里人数辈望见,疾来视之,惊曰:“果吾兄也,亡数日矣,昨夜忽失所在。”乃取尸而去。出《宣室志》。

裴通远

唐宪宗葬景陵,都城人士毕至。前集州司马裴通远家在崇贤里,妻女辈亦以车舆纵观于通化门。及归,日晚,驰马骤。至平康北街,有白头妪步走,随车而来,气力殆尽。至天门街,夜鼓时动,车马转速,妪亦忙遽。车中有老青衣从四小女,其中有哀其奔迫者,问其所居,对曰:“崇贤。”即谓曰:“与妪同里,可同载至里门耶?”妪荷愧,及至,则申重辞谢。将下车,遗一小锦囊。诸女共开之,中有白罗,制为逝者面衣四焉。诸女惊骇,弃于路。不旬日,四女相次而卒。出《集异记》。

郑绍

商人郑绍者,丧妻后,方欲再娶。行经华阴,止于逆旅。因悦华山之秀峭,乃自店南行。可数里,忽见青衣谓绍曰:“有人令传意,欲暂邀君。”绍曰:“何人也?”青衣曰:“南宅皇尚书女也。适于宅内登台,望见君,遂令致意。”绍曰:“女未适人耶?何以止于此?”青衣曰:“女郎方自求佳婿,故止此。”

绍诣之,俄及一大宅,又有侍婢数人出,命绍入,延之于馆舍。逡巡,有一女子出,容质殊丽,年可初笄,从婢十余,并衣锦绣。既相见,谓绍曰:“既遂披觌,当去形迹,冀稍从容。”绍唯唯随之,复入一门,见珠箔银屏,焕烂相照,闺阃之内,块然无侣。绍乃问女:“是何皇尚书家?何得孤居如是耶?尊亲焉在?嘉耦为谁?虽荷宠招,幸祛疑抱。”女曰:“妾故皇公之幼女也。少丧二亲,厌居城郭,故止此宅。方求自适,不意良人,惠然辱顾。既惬所愿,何乐如之?”女乃命绍升榻。坐定,具酒殽,出妓乐。不觉向夕。女引一金罍献绍曰:“妾求佳婿,已三年矣。今既遇君子,宁无自得。妾虽惭不称,敢以金罍合卺,愿求奉箕帚,可乎?”绍曰:“余一商耳,多游南北,惟利是求,岂敢与簪缨家为眷属也。然遭逢顾遇,谨以为荣,但恐异日为门下之辱。”女乃再献金罍,自弹筝以送之。绍闻曲音凄楚,感动于心。乃饮之交献,誓为伉俪,女笑而起。时夜已久,左右侍婢,以红烛笼前导成礼。至曙,女复于前阁,备芳醪美馔,与绍欢醉。

经月余,绍曰:“我当暂出,以缉理南北货财。”女郎曰:“鸳鸯配对,未闻经月而便相离也。”绍不忍。后又经月余,绍复言之曰:“我本商人也,泛江湖,涉道途,盖是常也。虽深承恋恋,然若久不出行,亦吾心之所不乐者。愿勿以此为嫌,当如期而至。”女以绍言切,乃许之。遂于家园张祖席,以送绍,乃橐囊就路。至明年春,绍复至此,但见红花翠竹,流水青山,杳无人迹。绍乃号恸,经日而返。出《潇湘录》。

孟氏

维扬万贞者,大商也,多在于外,运易财宝以为商。其妻孟氏者,先寿春之妓人也,美容质,能歌舞,薄知书,稍有词藻。孟氏独游于家园,四望而乃吟曰:“可惜春时节,依然独自游。无端两行泪,长秪对花流。”吟诗罢,泣下数行。

忽有一少年,容貌甚秀美,逾垣而入,笑谓孟氏曰:“何吟之大苦耶?”孟氏大惊曰:“君谁家子?何得遽至于此,而复轻言之也?”少年曰:“我性落魄,不自拘检,唯爱高歌大醉。适闻吟咏之声,不觉喜动于心,所以逾垣而至。苟能容我于花下一接良谈,而我亦或可以强攀清调也。”孟氏曰:“欲吟诗耶?”少年曰:“浮生如寄,年少几何?繁花正妍,黄叶又坠。人间之恨,何啻千端。岂如且偷顷刻之欢也?”孟氏曰:“妾有良人万贞者,去家已数载矣。所恨当兹丽景,远在他方。岂惟惋叹芳菲,固是伤嗟契阔。所以自吟拙句,盖道幽怀。不虞君之涉吾地也,何故?”少年曰:“我向闻雅咏,今睹丽容,固死命犹拼,且责言何害?”孟氏即命笺,续赋诗曰:“谁家少年儿,心中暗自欺。不道终不可,可即恐郎知。”少年得诗,乃报之曰:“神女得张硕,文君遇长卿。逢时两相得,聊足慰多情。”自是孟氏遂私之,挈归己舍。

凡逾年,而夫自外至。孟氏忧且泣,少年曰:“勿尔,吾固知其不久也。”言讫,腾身而去,顷之方没,竟不知其何怪也。出《潇湘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