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奇怪的端王夫妇(2 / 2)

永夜(全二册) 桩桩 4708 字 2020-08-12

永夜长叹一声,就为了让他知道,为了这个任务牺牲再大也不足惜。若是坏了他们的计划,下场就会像别院里的下人,还有那四十个骑兵。

他们能对自己做什么呢?他想不出有什么可以威胁自己的,杀了自己?也只有这个吧,所以才接二连三地显露实力。

这一晚也没睡好,客栈里突然拥进了很多人,永夜很容易就被惊醒了。他嘀咕道,睡个觉都不踏实。

门外发出铠甲马刺碰撞的声音。

李言年似乎拦住了来人:“林将军,少爷已经睡下了。”

“王爷有令,李执事一路护送辛苦,为防贼子再来,嘱我等星夜迎世子回府。”

李言年轻敲了敲门:“少爷醒了吗?林将军奉王爷令迎少爷回府。”

永夜打着哈欠开了门,惊奇地看到一个超酷的人。从头到脚包裹在黑色的铠甲中,确实威风。

“豹骑驻京畿卫左翼骠骑将军林宏见过世子!奉王爷令护送世子回京都!”林将军说话铿锵有力。

永夜很想摸摸他的铠甲,想想觉得以后弄一身来穿都行,伸手摸太小家子气。他笑了笑,疲倦地说:“有劳将军……啊!”他又打了哈欠,往楼下走。

甲胄鲜明的士兵从客栈大堂一直排到了门外,个个精神抖擞,见了永夜哗的一声单膝跪地齐声吼道:“迎世子回府!”

好排场!好威风!客栈的老板伙计跪在地上连头也不敢抬。

永夜很想摆摆手说声大伙辛苦了,手举起却掩住了嘴,继续打哈欠。难得现在有这么多人守护,他觉得今晚哪怕是在马车上也应该可以睡得舒服了。

林宏很吃惊永夜的开口,更吃惊他虽疲倦却不怯场的胆识。

门口只停着一辆马车,永夜没敢使轻功,伸出手,扶着李言年上去,见李言年有意跟上马车,永夜回头对他笑笑:“我倦得很,不欲人打扰。”话却是对林将军说的。

“世子放心。”林将军见永夜满脸倦色,心里涌出一种怜惜。他对王爷护犊情深很是理解,这么个粉雕玉琢的独生儿子先是不肯说话,好不容易治好了还有人刺杀,就算旁人瞧着也舍不得,更何况是端王。

李言年有些发愣,李二识趣地牵过马来,他看了眼马车,翻身上马。李言年冷笑,以为真的当了世子就能为所欲为?小孩子就是小孩子。

“回京都!”林将军喝道,骑了马与李言年一左一右护着马车前行。

永夜躲在马车里偷笑,若是在别院或是在游离谷,李言年会如何报复自己不让他上马车的行为呢?他就是想让李言年知道,纵然是完成谷里的任务,他,也绝非山谷中任他搓圆捏扁的星魂。从现在起,你李言年就只是王府里的一个下人。

想要解释吗?很简单,一个在山谷医治了半年的世子小王爷,回来后处处看他脸色行事,王爷和王妃会起疑心。

闭上眼,他真的睡着了。马车走在官道上,车上铺了厚厚的毯子,摇摇晃晃很催眠。

午时,他听到李言年掀起轿帘轻声唤他:“少爷,到了。”

永夜还没有睡醒,不想搭理他,闭着眼继续睡。

李言年有些着急,当着林将军又不好大声叫喊,放下轿帘时心里涌起一股气。他明知道以永夜的修为,是肯定醒了的,却偏偏不睬他。

李言年觉得头有点痛,想想永夜的任务,冷笑一声不管了。

永夜很放心地闭着眼养神。他此时正在想,该以什么样的面目见端王与王妃。是热情拥抱宣告自己变成正常儿童,还是斯文柔弱偶尔冒几句话出来以示病好肯说话了?这两种选择各有好处。前者可以让自己变成京都小霸王,为所欲为。后者可以隐藏实力以静制动。

没等他比较清楚,轿帘再次被掀起,环佩叮当伴着一股淡淡的香味传来,有人上了马车迅速将他拥入一个极柔软的怀抱。

永夜埋在这个温暖的怀中由她决定了他来不及选择的未来方向。

因为无需他选择,这个女子已经抱起他下了马车,快步往府中走去。看情形是想抱他上床去睡。

九岁的孩子有多重?永夜突然觉得很有趣,她就一直抱着他往府里走,居然连气都没有喘一下。够强!

他贪婪地呼吸着对方身上传来的馨香,想来是身上配了干花的香囊吧。女人都喜欢这些小玩意儿,永夜决定以后没事时多做些来送人。

进了房间,一股暖意扑来,没有李言年的臭橘子味,他很满意。

房里一侧传来轻微的声音,转眼又安静下来。永夜默默地想,王公大家就是不一样,这房中至少有三个人,居然可以安静至斯,端王府规矩不是一般的大。

那股香味在鼻端一直没有散去,永夜忍住睁眼的冲动,继续酣睡。

他很感激那个抱他下来的人,让他可以缓和马上见到端王夫妻俩的紧张。虽然长相一样,举止神态也学得像,毕竟人是有感觉的,当父母的也许感觉会更敏锐。永夜特别担心在一些书卷上没记下来的小细节上出问题。他很遗憾紫袍小孩不会说话,否则他会套出更多更有用的东西。

想到这里,永夜对自己说,你真的是个坏人,一点同情心都没有的坏人。可是他得活下来,还得活得好好的。这样一想,永夜又释然了。不能怪他狠,要怪就怪出这主意的人!

自从知道李言年是端王府内院的执事之一,永夜就明白他的命运在当年走出小楼见到李言年的时候就定下来了。

因为这张脸,这个计划他们筹谋了三年,而且一直很有耐心地等着自己学艺。如李言年所说,大皇子今年十四岁,二皇子只比大皇子小几个月,也十四了,三皇子与自己同龄。他们的大计应该是在几年后皇子成年时进行,这几年,或许还能让自己顶着世子身份轻松逍遥一点。

这几年就是自己所能掌握的时间。永夜微微笑了,然后睁开了眼睛。

“少爷!?”眼前的女子喜滋滋地喊道。她身材比山中别院假扮她的人高大多了,足有一米七二,难怪抱自己没费多大的劲。脸很熟悉,五官还算秀气。

原来她就是倚红!永夜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目光落在倚红腰间的小香囊上:“水!”

倚红吓了一跳,然后脸上神采飞扬:“茵儿,快去告诉王妃,少爷说话了!”

永夜懒洋洋地支起身子,揽绿赶紧给他支上靠枕,揽翠娇小玲珑,一看就是手脚麻利的人。

倚红端了水埋怨地说:“少爷怎么不多睡会儿?马车上折腾一宿怎么受得了?”

我还巴不得睡呢,谁叫李言年变态!永夜喝了口水,舒服不少,摇头说:“屋里人太多了,我睡不着。”

倚红大惊:“从前少爷可是最怕一个人睡。虽然不说,晚上却不肯放我和揽翠走。”

“山上总是我一个人睡,久了就习惯清静了。”永夜解释道。有她俩在,自己什么事都别想做了。

说着说着,门口传来一个极温柔的声音,似在叹息:“真的会说话了。”

屋子里的侍女纷纷行下礼去:“王妃!”

永夜半靠在床上,嘴微张着,口水从嘴角溢出,看得目不转睛。难怪端王由百炼钢化成了绕指柔,男人要是娶这样的美女回家,等同于建功立业后的荣耀!瞧瞧,我老婆就这样!你老婆呢?永夜完全理解端王。他忍不住摸了下自己的脸。

端王妃和那卷王府说明书上画的很相似,不过,画哪能和真人相比。她的五官极为精致,永夜和她很像,准确地说,那个世子和她很像。

她站在房门口远远地瞧着永夜,那眼神似怜惜似矛盾,又带着说不出的痛楚。

永夜突然打了个冷战,自己杀了她的爱子!

他低下头有些心虚。杀了她的儿子,再冒充她的儿子。永夜突然觉得不忍心,只求她千万别看出他是个冒牌货,不然,她会很伤心。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远远这么一瞥,就对端王妃心软了。

“你们好生服侍着,少爷长途跋涉,多休息几日才好。”端王妃说完这几句,竟转身离开了。

永夜揉揉眼睛绝对没看错,那个他正准备扑进她怀里的美人王妃居然就走了!

而倚红揽翠并不奇怪,仿佛这很正常。

永夜觉得游离谷太失职了,这像一个疼爱儿子的母亲的行为?岂有此理!以自己这张脸居然吸引不了王妃走到床前抱他一下?他的扯了扯嘴角竟有种被遗弃的感觉。

仿佛知道他的心事,倚红赶紧过来握住他的手说:“王妃心里是极疼少爷的,她的性子就是如此……”

永夜有点恼怒地扯出手来,往床里一翻说:“你们都出去,我睡会儿。”

倚红轻叹口气退了出去。

房间彻底安静下来。永夜这才翻过身仔细地思索。难道紫袍小孩的自闭症就是这样得的?王妃如此,王爷肯定更不必多说,对那孩子不够亲,以至于他心里难受不肯说话。李言年在王府多年,连倚红揽翠都能易容扮出来让他熟悉,为什么独独没有提到王爷与王妃对世子不亲昵?

端王肯派出军队接他回来,说明足够重视他,可是回来听王妃的口气似让他独自在莞玉院住着,见亲爹的话提也未提。

他想不明白的事情太多了。这些都是游离谷没有告诉他的,这让永夜对下一步该怎么做很为难。他想也好,就先独自待着吧,也不怕露马脚了。

想到这里他下了床,心里又是一惊。脚底板那朵花开得太久,他自己都差点忘了。低头一瞧,还好是冬天,没有除去他的布袜子。这让永夜决定,以后少让倚红揽翠服侍他。

卧室中间立了道碧纱橱,外面摆了张睡榻,这是倚红揽翠晚上陪他睡觉的地方。必须拆了,晚上不能有人睡在他旁边,太危险。

走出卧室,外面是一片很大的院子。他的书房在东厢,倚红揽翠住西厢。院子里积了厚厚一层雪,墙角一株老虬梅花开得正好,永夜有些想念美人先生了。

“少爷,外面冷怎么出来了?”倚红和揽翠正和茵儿一块做饭,几人盘算着做些永夜爱吃的让他开心一点。

夕阳映得院子一片辉煌,永夜笑了笑:“给我一个干净的水罐子。”

他的笑容让倚红和揽翠愣了好半天,才急急冲进厨房找。

永夜接了罐子去扫梅花上的雪。倚红讷讷说:“少爷以前都不爱笑的。”

“以前不知道外面有那么多好玩的,现在知道了,很高兴。”永夜积了一罐子雪,又摘了梅花进去,把罐子递给倚红,“凉上两天,等雪化了,我煮茶给你们喝。”

倚红受宠若惊地哎了声,捧着宝贝似的进了房。

临到开饭,茵儿又提了个食盒进来说是王妃让厨房特意做的。

“王妃多疼少爷啊!”倚红笑道。

永夜对倚红的好感又增了几分,拍了拍旁边的凳子说:“都坐下陪我吃吧。”

侍女们掩口笑了不肯。

永夜也不勉强,夹了一筷子示意倚红过来,喂她吃了,又挨个把揽翠、茵儿全喂了一遍,见她们手足无措的娇憨样,心里得意无比,一顿饭吃得无比痛快。

吃过晚饭,倚红笑着说:“热汤备好了,奴婢伺候少爷吧。”

永夜吓了一跳,摇头说:“我是大人了,以后我自己洗。你们不准偷看!”

“少爷要过了年开春后才满十岁。还是孩子呢。”揽翠也在旁打趣。

永夜把脸一板:“谁说我是孩子?还有,从今天起,我晚上独自睡,你们别来打搅我!”

倚红和揽翠见他不开心,心道少爷今天被王妃冷落不痛快,恨不得自己早点长大成人,便理解地应下。

永夜这才放了心,又拉着她俩闲聊了会儿才回转房中。

他在石室里待得习惯了,晚上精神见好,独自练了会儿功,很满意地发现功夫又进了一层,便全身放松静静地感觉屋里屋外的气息。

子时过后,永夜起床披上披风轻轻开了房门。

月华如水照在雪地上,他漫步到假山处,李言年已等在这里了。

永夜轻轻一笑:“其实师父用不着这么着急,第一晚这样出来很危险。”

李言年黑衣蒙面站在阴影中轻声说:“你看到了?”

“看到什么?”

“王爷和王妃对世子不亲。”

“为何不早告诉我?”

李言年笑了:“你以为当了世子我们就拿你没办法了吗?你所有的一切都需要你自己去争取,要想真正得到王爷的宠爱、将来的权势,你就得照我说的办。我一直认为你是聪明人,你不会拒绝这个任务。对你也没坏处。”

“师父原来还瞒了谷里一手。真漂亮!”永夜承认李言年说的是对的。如果不执行这个任务,他们随时可以要自己的命,而接受,将来的一切就看自己的造化了。

“当师父的总要尽点心力。学会了吗?对任何人都不能全抛一片心。人若是已无用处,就不容易长寿。”

“多谢师父指点。如果我让谷里知道师父还瞒着他们一些东西,游离谷会怎么对待师父?”

李言年颇有意味地看着永夜:“你连师父也要出卖?”

“徒儿不坏,师父不爱!”永夜笑得很天真。

这笑容让李言年嘴里有点发苦,他觉得自己是不是把永夜教得太好了。

“最后一个问题,如果师父死了,山谷里会找谁与我联系?”

李言年眼角抽了抽冷声道:“想我死?”

“师父怎么可能死?永夜是担心有急事找不着师父时该怎么办。”

“京都牡丹院。”李言年说完悄无声息地离开。

永夜看着他的背影有些懊恼,自己还要练上些时间才能有李言年的功力。

他坐在假山旁看月亮,王爷和王妃为何对世子不亲近?有他们这样做父母的吗?这中间又有什么隐情呢?李言年显然以为是因为世子不肯说话,与王爷王妃疏离造成的。可是明明现在自己肯说话了,王妃还是离得很远,甚至连房门都不曾踏进半步。永夜想不明白。

外面坐着有些冷了,他看了看雪地里的足印,感觉到四周无人,运起内力小心抹去了痕迹。这才安心地回房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