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不做鸡生意后，改做药材生意。八寨是一个天然的大药田，各种野生药材取之不尽。在八寨聚集了很大一批专门做药材生意的人，当地的、外地的，成群结队，走街串巷，到处收各种野生药材。

穿山甲身上的鳞片，是很名贵的中药。《本草纲目》中记载：“（穿山甲）除痰疟寒热，风痹强直疼痛，通经络，下乳汁，消痈肿，排脓血，通窍杀虫。”中医常以其走窜之性无所不至，用于宣通脏腑，舒畅经络，透达关窍，开血凝，散血聚，消肿排脓，活血下乳。

父亲买穿山甲，只知道其名贵，却不知道他名贵在什么地方。只知道，买一只穿山甲，吃了肉，光鳞片还能赚上一倍的价钱。每次去赶集，只要遇到有穿山甲，买上了，那个星期的生活费就有着落了。

那时父亲经常去赶四寨、浪桥、湾子寨、古林箐等街子，去四寨，每天早上四点不到就起床。我还记得四寨街天是星期四。四寨的药材非常的丰富，光我叫得出名的就有黄姜、蓝姜、五倍子、黄草（书名叫石斛）、金线草、香草、穿山甲、老鹰爪（不知书名叫什么）……穿山甲大多是在四寨街买到的。据说那里的人很厉害，每天走山抓穿山甲，抓到一只穿山甲就能卖四五十块钱，够一家人一两个月的基本生活用度了。

父亲买到穿山甲，一回到家就让我们把小家伙放到一个笼子里，防止它逃跑。穿山甲钻地很厉害，我家的墙是土基垒的，地板也是土压实的，有时穿山甲咬破笼子跑出来，家里就被它刨得大洞小眼。为了尽快将穿山甲变现，父亲不得不把穿山甲杀了，也解了我们的口腹之欲。

穿山甲是怎么杀的，我已记不清，只记得煮出来的汤白得像奶汁。穿山甲肉有攻坚散瘀的功效，要想让肉煮得既滋补又治病，就得清汤文火慢炖。那时我们都很馋肉，每次都等不得肉煮透，稍稍有点香味冒出来，就蹲在风炉边等着又细又白的肉快快出锅。起锅了，我们一边说笑着，一边夹块穿山甲肉放入口中。肉质细嫩荤香，味道鲜美，那感觉真的很幸福。

（四）

也许以前吃的东西少，才觉得什么东西都好吃。可是也不全然。那时的东西味儿地道，不像现在的鸡、鸭、鱼、肉，虽然餐桌上肉是隔顿不隔天，可那肉都快吃不出肉味来。

妈妈常说，她记得小时候跟大舅一起去河里摸回来的鱼，不放油，抹点盐，往火上烤一烤，就香味扑鼻。用油炸一炸，那鲜味，是现在再也尝不到的，她老说，那鱼连刺都是软的。现在每次买回来的鱼，妈妈都说有股泥水的味道。哥哥在大栗树大马固教书，大马固的河鱼是当地是出了名的，要遇涨水才有马固鱼。有时哥哥买了马固鱼回家吃，妈妈总会很深情地说，有点儿时的味道了。

父亲很擅长做鱼。儿时家里穷，一年到头吃不上几次鱼，除非遇到特别重大的节日，才舍得买一条回家做了吃。每次做都是鱼少料多，葱、姜、蒜、薄荷、酸菜、辣椒，是最主要的佐料。每次做鱼，父亲都先把姜放油锅里先擦一遍，然后炸鱼，等鱼炸得外焦里嫩才开始炒料，加汤，调味，细火慢炖。起锅的时候把新鲜的薄荷放在碗底，把鱼和汤料一起放在薄荷上，趁着那股子热劲，薄荷的清香就浸入鱼里了。我们等不得开饭，鱼一上桌，就吵闹着要吃，父亲总会每人给我们先乘上一小碗汤解馋，只消一小口汤，就很满足了。我们吃完了鱼，鱼骨头却舍不得丢，把鱼头骨和鱼脊骨晒干，放到火上烤一烤，鱼骨头“吱吱”地冒着油，等油冒得差不多，鱼骨头就烤好了。一条鱼的骨头总要分成三小段，兄妹三个一人一段，嚼着又脆又香，别具一番风味呢。

现在，父亲还是经常做鱼给我们吃，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想吃父亲做的鱼。老公是广东人，从广东迁到云南居住后，也爱上了父亲做的鱼，每次回家都吵着要吃父亲做的鱼，尽管辣得流汗，老公还是一个劲的说香。只是那鱼骨头，再也没有人烤了吃了。

对于儿时关于吃的记忆，我还记得那时一毛钱一个的小饼，甜滋滋的，巴掌大个饼子，就是我们一天的零食。有时舍不得吃，一个饼子，分成几瓣，一会儿吃一块。那是我吃过的最好的糕点。现在的糕点店里的东西除了好看，却再也没有以前那个既便宜又好吃的饼子了。

上学以后，我们就吃一毛钱一个的苦荞粑粑了。薄得透亮的荞粑粑，裹上蘸水，辣中带香，韧劲十足，现在想想都流口水。

每到考试，父母就会给三毛钱，到饭店烫上一碗氽肉米线，肚子吃饱了，考试的信心也足了。

每到八月十五，母亲就给我们做荞酥，那荞酥，比现在叫得最响卖得最好的“平坝荞酥”可酥多了，也香多了。母亲做的荞酥都是用土办法烤出来的，上面一层放炭火，中间一层放荞酥，下边还放一层炭火，两面烘烤，外焦里酥，入口即化，香而不腻，酥而不粘，不像“平坝荞酥”，甜得腻口，还粘牙。如果在里面加点鸡蛋，做出来的荞酥，就更香更脆更酥了。

父亲常说：“人是铁，饭是钢。”吃，是第一位，其次才是穿和住。在父亲这种“食第一”的人生哲学影响下，从小我们就在吃的乐趣里快乐地成长。

今天，父亲依然时常给我们做酸辣鱼、红烧排骨、卤鸡翅膀……虽然百吃不厌，却再也找不到过去的味道了。每每回忆起过去的好“食光”，总有流不完的口水，说不完的怀念。

2011年7月1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