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长孙稚也哼哧哼哧爬将上来,余光一扫,气得跳脚大骂:“不是带了弩手同来么?都扔在塔下吃白饭不成?”
于是自塔外急忙调来弩手,朝着上头一通乱射。“夺夺”声里,虽说泰半弩箭都钉在了四处木壁上,好歹射倒三两个宿卫,楼上一阵惊叫,不敢再行露头。羽林们大起胆子,再为猛冲,总算是攻了上去,占得一处空档。
搏杀甚烈,先冲上去的几个羽林很快就为戳死在地。可后续源源不断,空档遂得越来越大,宿卫也教刺死了好几个。此消彼长,羽林们终是占了上风,将第六级浮图里二十来个宿卫尽数剿杀。
接下来自然就是如法炮制,再攻第七级浮图。
一时间弩矢如雨,戟影翻飞,又见鲜血四溅,嘶吼声、惨嚎声充斥全塔。羽林们在长孙稚“重重有赏”的激励下固然奋勇不退,楼上河北青齐籍宿卫大约也知道到了生死关头,咬着牙狠命相搏,一步也不肯相让。
你争我夺,此攻塔之战,实在焦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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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级浮图上,元子礼一双眼睛已作通红,嗓子发哑,犹在不住嘶喊:“再来!用力!快!”却是在催促麾下举抬那被斫断了的木梯。
奈何这木梯实在沉重,一众宿卫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不过是将将竖起,晃晃悠悠间,压根搭不上第九级的地板。其间有人稍是力短,不小心松了松手,整架儿木梯便作东倒西歪,到最后哗然翻倒在地,于是又要重来。
一次已是堪堪搭住了楼上地板,不料斜刺里伸出一把镔铁宝刀来---宇文泰只轻轻松松捅得一下,那木梯呼啦一下就歪了过去,接着便失却重心,直直坠倒,轰隆一声砸在地板上,反是又压死了两个宿卫。元子礼气得咬牙切齿,只恨队中没有弓弩在手,没办法一矢射死了楼上那宇文黑脸。
如此抬了数次,宿卫们早是精疲力尽,正待稍歇,楼下赫然传来了厮杀之声。一个宿卫满脸惊慌跑将上来,叫道:“元司马!不好了,羽林们杀上来了,眼下已在第六级!”
众宿卫发出一阵嗡嗡声,人人眼神里可见绝望之色。
元子礼也愣了两息,随即一瞪眼睛,面目殊为狰狞:“事已至此,今日不过是个死字!此刻你等就是跪地投降,回头也免不得落个咔嚓处斩。还是那句话,只要杀了宇文泰,高王那里决计不会亏待了各位的家小!”
嗡嗡声渐息,宿卫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知元子礼所言非虚,反倒惊惧心渐去。有人恨声道:“既然总是难逃一死,好歹不能白死。元司马你倒是说说,怎生能杀了楼上那宇文泰?”
元子礼沉吟不止,一双手不住挠头,间或又去搔搔脖颈,力道用得甚大,“嘶啦”竟挠出长长一道血红印子来,俨然有血珠沁出,他却浑然不觉。
忽是一阵风穿过塔门吹将进来,北角佛陀像下,几柱红油大烛火光乱摇,迷花了元子礼的双眼。他用力拨开人群,蹭蹭蹭走到佛陀像下,疯了一般狂笑:“烧!给我点火烧!我倒要瞧瞧,是他宇文泰命硬,还是这永宁寺塔耐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