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没工夫。”白柎子脸微微一红。
少女本是惊得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听他这话,又跌坐回去,作势拉出自己几根头发。
“孙子哎,你可别把姥姥的头发愁白喽。”白倒没白,发叉倒是又多了些,想来应是最近吃得不太好。
“好姥姥,你便不怕我娶妻生子后,有了枕边人不顾你吗?届时你可就成了孤家寡人,连米糖都没人做给你吃了。”
少女最爱使这姥姥劲儿的,白柎子倒也爱惯着她。偶尔叫她两声姥姥,就能让她少啰嗦些。
“哼,村里孝敬我的人多了去了,才不差你一个。”
少女白眼一翻,转过头来,便不言语了。
孤苦?她又不是没经历过。不过,确实,她也不愿再一个人度日了。
老太婆死后,没隔几年,青华姑姑也走了。
青华姑姑去的前一年,村里生了一场疫病,用光了存下的玉鳞。到青华姑姑生大病时,什么药材也没有用,她也没能及时蜕下新鳞,不到百日,青华姑姑就与老太婆葬到了一处。
那时,菁菁早已嫁做人妇,她成了名副其实的孤家寡人。村民并不怎么与她亲近,只将她视作神灵,又因着老太婆的缘故,日日照料供奉。
她觉得那样的日子了无生趣,成日往山林里钻。面对山中的鸟兽鱼虫,她觉得更自在。对着那些不言语的兽禽自言自语,偶尔被它们逗得开心,倒也不觉得日子多难熬。
时间久了,她倒直接住进了老太婆给她准备的山间小屋里,一扎便是几十年。村里时常有人为她送吃食,但她缩在山林间,与他们并不常见面。有人来找她赐名时,她才露出人颜。
老太婆一生有二子三孙三曾孙。白柎子便是曾孙,排行第二。
白柎子出生后,被父母抱上山,求她赐名。她怀抱襁褓婴儿,眼神落到桌上的药材中。赐名之事,反反复复,她是一刻脑筋也不愿动了,便见山是山,见水是水,如此有了白柎子之名。脱口之际,婴儿抓住她抚摸的手,喜笑颜开。
过了几年,一个四五岁模样的小儿郎上山来。半山腰上,她正与小鴖鸟捉虫,听得一个稚嫩的声音叫她。
“姐姐,你可知道山间小屋在哪里?”
她牵着小儿郎的手,上山的路上,她问:“你找山间小屋做什么?”
“隔壁婶婶说,我们村有一个长生不死的姥姥,住在九黎山上的小屋里,我想要瞧一瞧。”
“你是谁家的小孩儿?”
“我的父亲是和融,母亲是卫青。我叫白柎子。我的太奶奶可是苍梧村顶顶有名的祝余。”
到小屋跟前,那小儿郎屋里屋外一通好找,却没寻见他想要的身影,问道:
“姐姐,你可知道灵希姥姥在哪里吗?”
她坐在屋外石桌前,倒了杯水缓缓饮下。
“我便是了。”
小儿郎的父母寻来时,已是寻了好久,一脸焦急。那时,小儿郎正拉她跟自己回苍梧村,见到父母,立即扑到他们怀里。
“父亲,母亲,让姐姐跟我们回家住吧,这山上,什么也没有。”
那时,白柎子的父母便将她接回家中。自此,她才结束了几十年,一个人隐居山林的日子。
下山后,她与白柎子如同姐弟般相处了几年。却不曾想,这小儿郎越发顽皮起来,每日与她撒泼打架,斗智斗勇。她便成日追着,赶着。后来,两人一起,混着一帮小儿打打闹闹,上蹿下跳。
小儿郎转眼便长大了,有了些佳公子的模样,也懂了些人事,一改从前不着调的样子,老老实实地拿起书笔,识文断字,炼药行医。
她却还是从前那副小巧年轻的样子,近几年,她才长大了些。她的脾性收不住,也改不掉了,还是整日摸鱼逗鸟,爬树揭瓦,顺便练了手射猎的本事,造作了九黎山不少野物,日日给村民们加下酒菜。一改村民眼中的姥姥形象,成了苍梧村头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老顽童女。
这厢正思索着,忽然门外有人叫喊。
“姥姥!夫子!九黎山起火了!”小魔头一脑门儿湿汗也顾不得,奔进屋就大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