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有一个九黎山，山下有一个苍梧村，村中有一个小妖女，人称不老不死的九黎山姥姥。

——题记

“小不丁点儿，还想跑？”还没有看见人影，就先听到这姑奶奶的声音了。

苍梧村草堂之外，正是仲秋过后的时景。院里的桂花已经泛起微黄，落了一地细细的碎花。花圃中，清一色黄白菊花，三两只地开着，虽然还没有到菊花盛开的旺季，却也有些早早冒头，招引蜂蝶的。

白柎子略有些无奈地看着眼前一幕。

十五六岁模样的少女，一手叉腰，一手拿着细竹柳，双脚跨同肩宽，挡住面前的垂髫稚子，弯下身子，语气幽然。

“废话不说，且老老实实将你手中的东西交出来，饶你不死。”

少女摊出一手，另一手中的细竹柳在地上打着拍子。

那垂髫稚子，可莫要小瞧。此小儿，人小鬼大，天赋异禀，是下至苍梧村，上至九黎山出了名的小小混世魔王。他依仗着白柎子小侄子的身份和尚小的年纪，带着一帮黄毛小儿在村子里作威作福不说，还将后面九黎山也颠了个七七八八。

可纵使他是人人不敢招惹的小魔头，见到眼前这个少女，他也要抖上三抖，乖乖顺顺地听话。

“这米糖，夫子说了，送给我吃的。”小魔头一脸委屈，作势就要哭出来了。

“嗯？你敢哭试试，看我不把你倒吊在门口的大槐树上。从今晚日落吊到明朝日出，不仅让你那帮小弟兄看看你的笑话，还让你见识见识晚上出来吃人的蛊雕。”

说话间，少女将头轻轻一抬，只叫面前的小儿垫起脚，也只能看见她神气的鼻孔。

小魔头心下委屈，小嘴一撇，手下却端端正正将半袋米糖递到少女手中。脚底一生风，逃也似的跑了出去。

这少女的招数竟不知道比自己厉害上多少倍，对他是一击即中。小魔头向来不敢与她作对。倒吊在门前的大槐树上，是想也不敢想的。别的先不说，面子重要。再说了，她可是苍梧村上下最受宠爱的小妖女，若是自己招惹她，回头父母亲必定将自己打得屁股开花。

白附子摇摇头。

“亏他日日叫你一声姥姥，什么好东西都拿来孝敬你。看他在你面前谨小慎微的样子，你还日日这样欺负他，良心上怎么过得去？”

少女却面无丝毫愧色。这苍梧九黎山，除了眼前这男子，没有谁能管得住她，更没有谁会教训自己。

“你难道看不见他在外面欺负了多少人？后山的鸟雀被他欺负得都找我来哭诉了，不得有个人治一治？要是没有我，你这草堂子的茅草顶都换好几番了。”

说话间，少女坐下来，股间一转，两腿一抬，窝进椅子里。手下捻起米糖就往嘴里喂，眼睛却直勾勾盯着眼前的男子。

唇红齿白，棱角分明，蜂腰螳螂腿，气质更是无人能敌。那翻找药材，沉浸其中的样子还真好看。怪不得村里的姑娘们成日里五迷三道的，尽往这草堂子里面钻，看病、学文、送东西，总是找着由头地见他一面。

也是，这样一个俊俏还守身如玉的佳公子，若自己是个普通女子，也只愿意嫁他为妻。可偏偏这男儿郎似不喜爱女子，眼见二十多岁，尚不婚娶不说，连女儿家家的手都不愿意碰，成了村里的老男人一个。呸呸呸，想什么呢！这可是你孙子！

少女想得入神，还不禁呸出声来，引得白柎子一脸狐疑。

“我们家草堂子的门，快被村里的姑娘们踏穿了，你倒好，云淡风轻，什么回应也没有。你这再不婚娶，以后一个人，如何尽享天伦？”

少女抬眼，瞅了瞅白柎子，竟还是一点反应也没有，好似没听到一般。

“昨日，熏衣小女儿问我，是否给你定下亲事了。要说这熏衣小女儿，现已十八九岁了，年纪嘛，是大了一点，可你也是老大不小了，模样与你也般配。熏衣小女儿真是对你痴情得紧，眼见等你都到了这般年纪，村里同龄的小女儿早就是好几个娃娃的母亲了。”

“我早与她说过，不要白白等我，我心间并无她的位子。”

少女眼珠子一转，偏头定定看着男子的神色，道：“你向来也不与我说你那心悦之人是谁。莫不是喜欢不是女娃娃，而是哪家的男儿郎？你若真的情深入骨，就跟姥姥说呗。我眼下就成全你们！姥姥一出马，没有谁敢说不！”

白柎子摇头叹气。

“村中少男少女不少，也没看你去做个媒，反倒在我耳边天天念叨。我那心悦之人，不必你出面，我自会去说的。”

“那别人能有你跟我亲吗？你可是我名名顺顺的亲孙子呀！别家儿女的事哪有自己家孙子的事重要。”

说完，倒似才回过神，惊叫起来。

“你真的已有心悦之人了！你要自己去说吗！什么时候去说？我给你置备聘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