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心中,夙悲州早已死去,朝堂之上,许仪让他询问太上王,已是极力克制,此时,繁星再次提起,一下激发了他心中压仰多年未结的愤恨,连带着刚刚繁星说的来仪宫,心中一时积愤而起。
繁星垂眸半晌,拿出纸墨,举笔思忖,终落笔,缓缓在纸上书写,递与夙羟
也是奇怪,上一刻还暴跳倔强的夙羟,见轻飘一纸送来,心绪就好像一软,接过,只见上面端端书着:“你若有日可容他,我亦有一事要告之”
“之”字最后一笔墨汁凝滞,可见收笔之时心思之凝重
夙羟疑惑:“何事?”
繁星不声响地将纸收回,轻轻放入一旁焚香小炉,炉中正起着一枝小烛,遇纸腾起一簇明亮炫目的火焰,像世间哪两个人飞蛾扑火华丽的相遇。
夙羟征征地望着那腾起的灰烬,心中闪过一丝言语不出的不安。
临走时,繁星破天荒的送到帘前,似从前一般,为他整了整领襟,他俯视着那颤抖的睫毛下,是一片莫测的阴影。
像是感受到了他的目光,繁星微微抬起秀气的下巴,踮起脚,在他唇间轻轻一吻。
那一吻极轻,却也极重,重到他几乎无以呼吸。
步出吟鸾宫,他望着远处的虚无,终究出声道:“何能,你有多久未去来仪宫了?”
何能是原来岐宫的内监总管,与夙悲州的贴身近侍何德是堂兄弟,夙羟入主岐宫后,在胡毋王后的劝说下,原位留用了何能。
此时听得夙羟询问,连忙恭身向前,小心地回道:”回君上,奴才已经大半年没去过了,还是去年过年时,王后娘娘吩咐我去送了些年货”
“哦?”夙羟倒真未想到,原来悄无声息的繁星一直没有遗忘来仪宫,皱了皱眉:“那谷雨节你也未去看下?”
何能一时不明白夙羟话中意思,究竟是怪他去了,还是怪他没去?
他侍候了夙羟也近七年,却似从来没有真正看清过这个喜怒无常的年轻君王,相比他战火浴生的父亲,夙羟的深沉乖戾更让人心生惧意。
正琢磨着,夙羟冰冷的目光已扫了过来:“嗯?”
何能赶紧硬着头皮模棱两可地简洁回道:“派了小魏子送了些东西过去”
夙羟不动声色地一瞥:“何德就没来找你吗?”
何能偷偷吸了口气,也不知道他知道多少,却又不敢不答:“找过,入了冬,内务府派的炭火不够用,托人来给我说过”
夙羟眼皮儿跳了跳,他不想去猜测,猜测那个人是如何在那个破败的宫中苟延残喘,如何佝偻着苦苦熬过漫长的寒冬。
因为他曾经就在那里和母后一起度过了最后的、绝望的一夜
那个他记忆里最黑暗的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