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往今来,文人墨客笔下早已述尽天下之美,或沉鱼之姿,或落雁之色,但却还有一种不能仅仅谓之以“美”的美,你只远远一眼,就觉得连呼吸都安静了下来,无需见她的眉眼,便已觉的翩若惊鸿黯尘世,婉若游龙云雾间。
赫连容的心重重的跳了一下,忍不住侧眼向夙羟看去,她见过凤冠霞帔冷傲的胡毋王后,也见过灰裙烟纱出尘的胡毋繁星,像黑夜前最璀璨的那缕落阳,绝美而苍凉。
而现在缓缓而来的夙四平,神采风华竟和她的母亲几乎一般无二,却似迎着晨曦而来的朝阳,宣告着她的时代的来临,或许十七岁的胡毋繁星也是如此光芒万丈的照耀进了夙羟的世界吗?
她瞥见夙羟扶着龙椅上的手,青筋刹那鼓涨出来,看不出表情的脸上,眼睛里却闪着某种奇怪的光,她看不懂那是因为惊愕于他最珍贵的女儿的美丽,还是因为惊愕于他记忆最深深处的那人正栩栩如生地再现?
是,好像又不是全是,她在心里叹了口气,她好似从未真正懂过他。
尽管他这十年来,夙羟活成了一个依附着她的昏沉模样,但她知道,那只是他灵魂抛弃的一副可有可无的皮囊而已。
她并没有很在乎,她要的从来不是他的心。
只是,有些时候,还是有些些遗憾,她争不过活着的胡毋王后,尽管她不言不语,不风情不温柔,同样她也争不过死了的胡毋王后,在这瞬间,她看看雁熹,突然犹豫了,她终于明白了雁熹的那声悲凉的叹息:“所以您不用担心,没有人可以抢四平姐姐的风头,或许你没见到她,就永远理解不了我的这个话”
她究竟要不要替她的女儿赌上这一生的幸福?
她又看向宇文邶,奇怪,这个少年竟垂目端起案几前的酒杯一饮而尽,难道他看不见自已敛尽世间风华的准新娘正踩着云彩而来么?
岐国风俗,有女远嫁,嫁前一夕,虽不以婚宴之礼行之,但娘家亦要设盛大酒宴,一谓聚,二谓送
从此山高水远,再见不知何时
而君家女子远嫁他国更是隔着山河重重,今日为岐国女,明日即为他国妇,若天下太平也就罢了,书信相寄或有聚之日,而一旦朝国之间交恶,从此故国是他乡。
夙四平一步一生莲,款款走到君父和淑贵妃面前,宽袖一摆,跪俯臣女之礼:“四平叩见君父母妃”
声音若林溪间清泉叮咚,清洌洌地缓缓在所有人心上轻淌过,只闻其音,便已如沫尽人间四月天的芬芳。
夙羟嘴角泛起一丝说不清是苦涩还是欣慰的笑意,眼中已有泪光,颤抖着声音道:“我的四平,十年未肯见寡人一面,今日来见,已是婉婷少女了”
“还请父君恕女儿不孝之罪”夙四平跪俯于地,紫衫舒展似一朵绽放到极致的睡荷。
赫连容轻轻碰了下已经神绪难控的夙羟,温柔的小声道:“君上还不快快请四平公主落座?”
夙羟方才回过神来,醒悟大殿之臣子亲候皆在,还有燕国相迎的使节,非比行常父女私见“快快平身”
声音极力控制的平和,以至于带着一丝哽咽的沙哑
夙四平谢礼后,款款落座在雁熹上首
因婚前宴设的是家宴礼,所以四平只以嫡公主的身份入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