烦恼像擀面杖把有限的夜晚无限延长。
张铭坐在儿童房里刚过他膝盖的粉蓝色小椅子上,看着放在自己大腿上的电脑。
屏幕角落里的时间:03。
澡已经洗完了,觉白天就睡过了,按照平时的作息他这会也应该醒着。但应该醒和不能睡是两种完全不同的状态——前者无趣,后者煎熬。
他属于后者。
这地方的网络信号不错,但他始终找不到自己想要找的东西。
正如之前张铭的妈妈所说,杨钰的母亲宋晓是宋家现在掌权这一代人的小妹,但曾律师所没有提及的是,这女的喜欢男人,很多男人,而且从二十岁起对男人的品味就没变过。
这恐怕是母女两个人之间那些情绪的原因之一,但从张铭的感觉来看,这件事绝对不是母亲水性杨花那么简单。
那些情绪太复杂了,如果说一般人的不快是平白干苦的药片,她们母女之间的那种感情就更加接近于经过无数工序,添加了无数原料熬制发酵的一粒苦胆——沾舌就是苦,但每一嚼都有不同的苦法。
实际上,宋晓在水性杨花这一点上出人意料的“内敛”——被拍到的时候全都是找的连三流八卦网站的页脚也不会提到的小人物。而且她所有的照片都很痛苦,穿着正装跟家里其他一起露面的时候就罢了,但她哪怕是抱着小男人烂醉傻笑的时候,痛苦依然从眼底,眉梢,嘴角往外翻涌。
这种痛不致死,但也让张铭看到之后抱着头疼了好一会。
张铭想知道为什么,这个女人的烦恼一定跟杨钰有关。但进一步的消息,他找了好几个小时还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到底是怎么回事……这对母女……所有的感情都一层套着一层……我会会后悔最后的答案吗?】
滴嘟。
【短信?这个时候?】
张铭拿起来一看,是伍涛:
我准备睡了,今天没跟你打电话,你还行?
张铭回复:
我挺好。你明天如果有空的话,能不能帮我问问看学校里面,有没有人知道杨钰的事情。她平时的事情,她是怎么样的人?谢了,晚安。
伍涛:
嘿。嘿。嘿。晚安
这最后一个短信让张铭简直想要立刻回电过去威胁利诱辩解直到对方就范,但考虑到伍涛的个性,张铭到最后也只能是皱着眉毛看一会手机屏幕,无奈地放到一边。
之后的几个小时还没有之前效率高,基本上没有新信息。而当张铭再一次抬起头来的时候,朝阳刺进眼睛里,窗外湿地保护区广袤的树丛沼泽如同魔法一般乍然展开,郁郁葱葱,生机盎然。
至于从窗子里飞进来那只拇指大小的蚊子,他就假装没有看见了。这是一个活着的地方,张铭毫不怀疑,肯定会有其他的生物处理掉那个东西,而那个其他的东西还会有另外的东西处理它。
饥饿感适时传来,这种生命随着自然而律动的感觉立刻让张铭觉得自己这一趟没有白来——不管最后能不能脱离止疼药。
他看看表,六点后半,于是准备出房间门做点早餐,到了门口,突然想起来自己的“室友”,临时又脱下睡衣换了一身见得人的衣服。
下楼,洗漱,做早餐——犹豫之下,最终是两人份,他写下一张纸条,抱着试试看的心情,来到了二楼。
【昨晚听声音她应该是在这边找了一个房间。不知道是哪一间?】
他拿着纸条,正在犹豫的时候,一个房间的门后传来了柔和的声音:
……
buttherestoffendedher—andin-arguablybecauseitwasn’tagesturebutaionshewasalledbywestegg,thisunprecedented‘pce’thatbroadwayhadbegottenuponalongisndfishingvilge—alledbyitsrawvigourthatchafedundertheoldeuphesandbythetooobtrusivefatethatherdeditsinhabitantsalongashort-cutfroothingtonothingshesawsothingawfulintheverysilicityshefailedtounderstand
(但这地方无疑让黛西从情感上感到不安。西区,这百老汇所创造的空前之地令她无比骇然。这里的那些人每天都带着最原始的狂热与活力在贫困与贫穷之间不倦徘徊,而她对这些有着源自内心的厌恶。她从这一切里看到了一些糟糕的东西,却因为这些东西过于纯粹简单,而没能真正理解它到底是什么。)
……
【她在晨读,声音很投入,我从里面感觉不到太多其他的东西,不过这个声音——她很自信,从流畅度发音来说,她有足够的实力这么自信。】
张铭等到一段读完的停顿,把纸条从门缝里送进去。
靠近的脚步声。
纸片划过地面——她拿起来了。
心跳声,张铭的心跳声,贴着耳膜往外鼓。
脚步声,远离。
沙沙的写字声。
【好久。为什么这么久?】
脚步声,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