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稚在杂草丛生中深一脚浅一脚,漫无目的地走着。鸣珂在不远处站着,直直望着她不敢靠近。
忽然,虞稚被什么绊得摔在地上,双手蹭到带刺的藤蔓,带出鲜血淋漓,她却感觉不到痛。
“父亲……父亲!你出来啊!你回来……你告诉阿稚,这只是一场梦……”
虞稚的声音愈来愈小,直至完全吞没在黑暗中。
“轰隆隆——!”
霎时电闪雷鸣,倾盆大雨如注。
她只身跪坐在地上,任由自己被沉重雨水冲刷,压得她弯下脊背,微微匍匐在地上。
她问自己为什么要回来。
或许什么都不知道,还能保留一点美好的回忆。
为什么要让她抱有希望,再用现实的刀一下一下刮去她的血肉,让她痛不欲生……
鸣珂耷拉着脑袋,雨水从头顶流下,在眼眶中打转,再如瀑般归于尘土。
忽然。
“哗啦——”
虞稚彻底倒在泥泞中。
就在鸣珂要冲上去时,有一个人却比他更快,同样被大雨冲刷浑身湿透,飞奔到虞稚身边,一把将她抱起。
不知是光线太暗,还是被雨水冻着了,虞稚的肤色白得可怕,像纸人般一触即破。
殷九策声音颤栗,不自觉地轻唤:“稚儿……”
他知道她现在一定不想回帝都,便去了隔壁的城池,住入客栈,请来大夫为她诊治。
大夫诊断完毕,说道:“身子没有大碍,喝下药,退热后就好了。问题在于心病难医,公子要好生照顾她才行啊。”
“多谢。”
莫玄跟着大夫去抓药,鸣珂趴在桌子上睡着。
窗外电闪雷鸣,狂风暴雨,屋内殷九策静坐在床边,让虞稚靠在他身上,用灵术散发凉气为她退烧。
几日不见,她消瘦了许多。
殷九策的脑海中不断浮现刑场上她的神情,密密麻麻的痛在心底弥漫。轻柔地为她擦去额头的冷汗,紧紧搂在怀中。
“不要再离开我了……”
幽暗的屋子中响起低沉的轻念。
约莫一个多时辰后,莫玄把药拿来,殷九策喂虞稚喝下,就这样保持着这个姿势,一直坐到翌日清晨。
殷九策刚醒就察觉到虞稚有苏醒的迹象,睫羽微颤,在他还未反应过来时就睁开了眼睛。
他想立刻松开她,可自己这样坐了一夜,周身僵硬酸痛,一时间动弹不了。
终于还是让她发现了他,他像个小偷一样窘迫。
可不等他做出反应,虞稚就忽然回过身来,扑到他怀里,伸出双臂环住他脖子,极小的声音微微颤抖:“我想回去……”
这宛如幼小猫儿般的嗓音,狠狠撞进殷九策的心,立刻回应:“好,回去。”
当天下午。
他们便启程离开雍州。
虞稚沉默地靠在车壁上,黑眸如死水般无波无澜,未掀开车帘看外面一眼,与来时截然不同。
但除此之外,药她在好好喝,饭在好好吃,觉也在好好睡。
她始终记得她要报之仇,要成就之事,她从未被打败。
殷九策也陪着她静静地坐着,不打扰她,也不做自己的事。因为他知道,一道他开始办正事,她就又没法好好休息了。
“对了。”
他从袖中取出那只蓝幽幽的小龙坠子,递到虞稚的面前,薄唇微启,“这是商云旌给你的吧?”
虞稚淡淡侧眸,极复杂的目光落在坠子上,许久不动也不回答。
“你知道他是无路可选,又何必责怪他。”殷九策把她的手拉过来,摊开五指,将坠子放在她的掌心。
蓝幽幽的小龙躺在她素白的手心,极好看。
他不是在为情敌说话,他只是不想让她继续难过下去。
虞稚凝视着坠子:“我没有责怪他……”
她只是接受不了,曾经那个风清朗月的少年变成了这个样子。接受不了老天爷残忍地撕碎,她的最后一丝希望。
不留给她一分一毫美好回忆。
殷九策仿佛听到了她的心中所想,嘴角微微勾起,轻声反问:“你不也不是从前的你了吗?”
闻言,虞稚眸光微闪。
良久之后,握紧了手心的坠子。
“他会平安吗?”
“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