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成风他们乐呵地把人送到门口,还说让林茵把谢国峰送到村口,被谢国峰以心疼她当借口拒绝了。
他这个借口这么一找,林成风他们更不会怀疑这件事有林茵在其中搞鬼了。
林茵还是送了谢国峰几步,“谢爷爷慢走,你放心,我一定在家等你。”
谢国峰在林成风跟钱桂花没注意到的地方恨了她一眼,低声咒骂,“死婆娘,害老子损失两百块。”
林茵假装没看到他那一眼,乖巧地在那冲他挥手,“你不回去乱说,我也不嚼你舌根,反正横竖就是这张脸。”
谢国峰狠狠瞪他,“就你,还要脸?”
林茵不怕他瞪,笑笑说:“我不要,但你得要。”
谢国峰往地上啐了一口,骂了句林茵听不懂的话,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于是,当天下午村里就有人搞不懂了。
明明有人说看到黄埔村那边的谢国峰过来领林茵回去,为啥最后又是谢国峰一个人走了?
不过他们没疑惑多久就有人给他们解惑了。
钱桂花很得意地跟人说谢国峰是体谅他们家林茵在孝期,她这未来孙女婿还专门给了他们钱让他们买吃穿,可把她得意坏了。
晚上吃完饭,敖战着实忍不住了。
他将洗完碗的林茵拉到他那屋问:“现在可以跟我说你们下午说了什么了吧?”
林茵就知道他会来问,也不打算瞒,便将下午跟谢国峰说的话简化后给敖战重述了一遍。
敖战听到一半就皱着眉打断她的话:“以后不准你这么说自己。”
林茵无所谓道:“这有什么,又不会少块肉,我还把肚子里多说了一块肉呢。”
说着,她忍不住笑地往肚子上摸了一把,一想到谢国峰下午被她气扭曲了的脸她就觉得好笑。
可笑着笑着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些零碎的画面。
林茵还没来得及捕捉到那是什么就不见了。
“你!”敖战看她这么无所谓,气结,趁她不注意在她脸上揪了一把,“我说了不准就不准,一个姑娘家,哪有把自己说的这么不堪的。”
他已经够痛了。
林茵拍开他的手,几乎想也没想反射性接话,“我本来就很不堪啊。”
话一出口,她才意识到失言。
敖战神情一凝,被她拍开的手就这么僵在半空中。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滋啦滋啦,灯芯烧到根部,蹭到油管的火苗发出滋滋响声。
“没什么事早点睡,”林茵起身打破僵局,扯出一抹僵硬地笑摸着她晚上吃面吃撑的小肚子往外走。
敖战没有去追,只木然地点点头应她,“好,你也早点睡。”
林茵从他屋里出来,莫名其妙觉得松了口气。
奇怪了。
她为什么会怕他会听出什么来?
根本就是个小破孩儿,哪懂那么多。
想着,林茵转念便将刚才的尴尬忘到脑后了,去院坝边随便用凉水冲了脚后就回了屋。
这几天耽搁了不少时间,听钱桂花他们说后天就送敖战去学校报名了,她明天得找时间去小姨那一趟。
没多会儿,连着几天都疲惫不堪的她很快进入梦乡。
与她相反的是,打从她从他房间出去,敖战就一直坐在桌子前没动过。
灯芯彻底燃没了,屋子不知什么时候陷入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
闷热的空气里似乎还残留着她的气味,淡淡的,是药皂的味道。
扑通、扑通……
敖战清楚地听到从心口处传来的属于他自己的心跳声,抬手摸上去,明明疼得窒息,实际身上却又什么感觉都没有。
“我本来就很不堪啊。”
她到底是怎样,怎样才能风轻云淡地说出这句话。
一个女人,要有多大的勇气才能说出这种话。
阿茵,你……你明明是为了我才……
不堪的人,是我才对……
宁静祥和的深夏之夜,田间忽而传来几声蛙鸣,蛐蛐也出来凑热闹。
别家院子有人出来纳凉,说话声似乎传到这边来了。
一切听上去是那么热闹,却又那么安静。
敖战任由黑暗将自己包围,起身走到床上,将白天林茵睡过的枕头抱进怀里,幽幽叹出一口气。
悠长,且深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