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咱们还不动手吗?!”
搭手眺望着不远外愈发激烈的战事,九折礁外的一艘小船之上,甘辉焦急地问道。
“……”
站在船首的郑福松则放下手中的望远镜,抿了抿嘴唇,表面的沉静下,似乎早已心有所动。眼看黎明前的这最后一缕薄雾即将散尽,郑福松已有些不安地暗暗揉搓着手指,却仍迟迟没有表态。
“公子,咱们的船可都基本驶出九折礁了!”
甘辉朝着后方瞅了一眼,作为先头开路船的他们早已顺利借着合适的方向与水流,按照董酋姑的海图路线指引,及时穿过了凶险的九折礁海域,从而悄悄来到了荷兰舰队的侧后方。而其余近百艘小船也均已顺利尾随而出,几乎全部有惊无险地平安闯过了“天险”九折礁。
“红毛鬼的注意力虽然被吸引过去了,可再这么拖下去,等雾气完全消散之时……”
甘辉所说的,同样也正是郑福松最为担心之处。一旦己方的偷袭被敌军提前发现,那么整盘奇袭计划都有可能被全部打乱。忐忑之中,郑福松深吸了一口气,再度抬起望远镜,看了眼雾气之外的己方战船阵列,呼吸有些急促起来,但在咬了咬牙后,似乎是憋足了气,终于开口道:
“继续等信号!”
说罢,郑福松将望远镜干脆丢给了甘辉,吩咐其牢牢盯着战况,而后便面色凝重地转身扫视起身后的近百艘特制小船,并朝着船尾走去。
只见,这上百艘小船都已经过临时的特殊改装,形状与此前的普通小型战船已完全不同,虽然外形仍似海船,但正如同那龟甲船一般,在船上又增加了一层顶盖,船员将士尽皆藏于顶盖之下。
而与龟甲船不同的是,上层的顶盖做得极为平整,上面还摆放了大量的火架,火架上则堆满了干草等易燃之物。燃烧之时,由于置于火架之上,燃起的火势又不至于轻易烧到下方的船体。此外,整艘船的四周均包裹上牛皮革,作为防护,上层顶盖为防止敌军登船进攻,还插了许多竹制的简易篱笆,船舷两侧甚至留有火铳眼、箭窗,底舱两旁还安装了飞轮与船桨,用以操作小船进退,以配合此番作战。
“程兄,情况如何了?!”
来到船尾处,郑福松有些不安地向着正来回挥舞旗语确认的程大勇问道。
“个别船途径九折礁时还是耽误了不少的功夫……”
程大勇擦了把额头上的汗,却依然信心十足地说道:
“但最多再要半炷香,就能全部连环完毕了!”
“好的。”
郑福松点点头,也未催促,反而长吸一口气,由衷地感谢道:
“程兄,这次能特意来与我们同船并肩而战,实在是万分感谢。”
“嗨,这话你就见外了。当初浯屿岛,你不也跟着我趟过浑水嘛!都是对付外敌,何分彼此!”
郑福松笑了笑,但仍显得有些担心,沉默了片刻后,还是忍不住压低声音道:
“程大哥,这次奇袭实在是比浯屿岛那回凶险百倍。说实话,家父虽然命我为主将,但我这心里,实在是……实在是有些担心……万一……”
“没有万一!”
原本还在张望后方小船的程大勇听到这里,直接打断了郑福松的话,甚至扭头瞪了其一眼,正色道:
“身为一方主将,你就要担起这份压力。时刻保持镇定与信心,正是主将的责任!哪怕那自信是装的,也不能流露出一丝的气馁。否则,要让其他士卒听到主将都这么说,三军将士哪里还有什么士气与斗志?!这仗还怎么打?!”
似乎是觉得自己说得有些重,程大勇的语气又随即缓和了不少,转而说道:
“我想,令尊想必也是打算趁机锻炼一下你,今后能否挑起大梁。当年,唐师傅和家父也是几乎毫无经验,凭着一腔血勇、年轻气盛,就稀里糊涂地上了战场,尸山血海中不仅幸运地活了下来,还闯出了一些名堂。我记得他们回忆起来时,也常常感慨,原以为熬过了修罗战场,就是破茧化蝶了。但身为领军将领时才知道,当手里握着成百上千条同袍的性命以及战场的胜负之时,才明白肩上的担子能有多重。而当重任在肩之时,你无法躲避,唯有努力承担起这种重任,敢于正视一切困难与强敌,才有可能战而胜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