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价码-2(1 / 2)

面对郑芝龙主动抛出的这条“和平方案”,很多首领不禁咽了口唾沫,似乎有人暗暗动了心,毕竟如此一来便可保存实力,但就是没人敢擅自开口。

略显尴尬的氛围中,郑芝龙开始走到众首领之中,一边围着中央的那张桌子踱着步,一边感慨万千地独自回忆起当初的岁月来:

“我看诸位之中,有的是近些年才跟着郑某的;有的,则早在郑某成名前、就陪着一起共过患难;还有的,甚至是和我一块儿穿着开裆裤长大、和我郑芝龙一同白手起家、并肩拼到今天的。”

随着郑芝龙在中间来回走着,其目光也在打量着在场的几乎每一个人,而后,其终于停下了脚步,站在桌子前,看着那艘威风凛凛的荷兰新式‘盖伦船’,叹了口气道:

“想当初,郑某刚刚起家时,不免寄人篱下,有时纵使劳心劳力,最后也只能得到些人家吃剩下的残羹剩饭,而且还朝不保夕。走在海上,和谁遇上都得献上好脸,倒霉的时候,遇上些蛮横的,也只能任其予取予夺咱们辛苦赚来的银子。虽说弱肉强食,本就是海上亘古不变的道理,但那时我还是仔细想了想,为啥会这样呢?”

感受着郑芝龙对往事娓娓道来的祥和口吻,原本目光躲闪的一些首领也逐渐抬起头来,看向了郑芝龙,似乎也都曾因为与之类似的经历,而对这位此刻正与众人推心置腹的郑大当家,不禁多了几分理解,悄悄然中,默默拉近了相互之间的距离。

而后,在又一次扫视了全场之后,只听郑芝龙意味深长地自问自答道:

“为啥?还不就是因为,没有咱们自己的战船,没有咱们自己的人马,没有咱们自己响亮的招牌!”

听到这个答案,多在海上深有体会的众位首领不禁也感同身受,不禁由衷地点着头,随之更多有感而发的目光汇集在了郑芝龙的身上:

“老子当年白手起家,就是因为终于明白了这个道理!之后,要感激老天爷的眷顾。也要感谢前辈们的照顾。更重要的是,承蒙在场各位兄弟的抬举!历经这些年,咱们终于拉起了自己的人马,竖起了一面自己的大旗!”

郑芝龙的语气陡然升高,俨然又是那个称霸一方的傲世枭雄,只听其威风凛凛地继续讲道:

“只要有这面旗在,谁敢在咱们的地盘上招惹兄弟们?谁敢不老老实实地来求咱们郑家的令旗,以保海上的平安?无论近处的倭国、朝鲜、琉球,还是远些的西洋、南洋,管他哪来的海盗、商人、乃至贩夫走卒,甚至就连大明朝廷,凡是经过东南沿海的这片地盘,都要给咱们三分薄面,至少得恭恭敬敬地给咱们打个招呼。弟兄们说,这又是为什么——?”

随着其语气愈发升高,在扫了一眼众人后,郑芝龙声色俱厉地进一步质问道:

“又凭什么——?!”

随后,鸦雀无声的前厅中,传来了郑芝龙掷地有声的答案:

“就因为,这几年咱们打趴下了所有的敌人,让他娘的是个人就知道,东南这片海,它姓郑!”

话语落后许久,最后的一个“郑”字犹在余音绕梁,响彻在前厅之中,而郑芝龙的身上更是仿佛再次透出了那股年轻时无可阻挡的气势,只见其威严地扫视着众人,最终却将目光再次落到了眼前的那艘荷兰“盖伦船”上,话锋一转道:

“可如今,荷兰人和刘香在咱们的地盘上撒野,打咱们的脸,撕咱们的旗,说到底,就是来砸咱们的饭碗!当然,有人可能想,与他们乖乖议和,不也能混碗饭吃吗?是这样,没错!可是——”

郑芝龙脸色一阴,说出了一个严峻的现实:

“如此一来,咱们日后就得端着人家的饭碗,看人家的脸色吃饭了。那些年的苦日子,岂不是又要重来一遍?!”

话到此处,见众首领面色之间都已有些不忿,而个别首领却似乎依然觉得没有什么,郑芝龙更是冷笑一声,继而道出了一个更加残酷的事实:

“而且,呵呵,荷兰人如今既已招了刘香助战。怕是作狗,都轮不到咱们喽。若是投降,恐怕吃屎咱们都吃不上热乎的!”

一听这话,很多之前颇为动摇的首领都面露苦涩,而其余战意高涨的首领则忍不住笑了起来。

郑芝龙微微一笑,忽然转过身子,指了指身后的郑福松,继续趁热打铁道:

“更何况,这几日以来,犬子随官军已与荷兰人及刘香一伙交了几回手,更带回来一个重要的情报:刘香那群人看似张牙舞爪,当年也曾是与我郑某人几乎旗鼓相当、堪称威震东南的一号人物!可这几年,在外面吃屎吃得,嘿,都变成猪一样的废物了!你们之中,大概也已有人听说这事儿了,这群废物即便人多势众,却让毛还没找齐的福松一个人,就在九折礁耍得团团转,折损了数艘战船不说,还把那个也算是老资历的罗老大给活捉回来了。这样看来,与其有心去给刘香那废物提鞋、讨些残汤剩饭,还不如跟着我儿子更划算些!你们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哈哈哈哈!”

听到这话,众首领随即爆发出了一阵哄笑。原本的紧绷的神经与担忧也顿时消解了一半。随后,又见郑芝龙一抬手,止住了众人的笑声后,终于一字一顿地郑重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道理大家想必都明白了。这一仗,是打得过,自然得打。打不过,也必须要打!就算船坚炮利,不就是船比咱们强点儿吗?不就是打起来有点儿扎手吗?他奶奶的,老子从白手起家到现在的地位,之前打过的,哪个不是他娘的硬茬?!对于这次的荷兰人和刘香这些废物,总不能,我和诸位老兄弟们,都比不上福松一个毛孩子吧?!”

话音落后,众首领更是信心倍增,不少人已开始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番了。

眼见众人的情绪大多已被调动起来,郑芝龙继续鼓舞道:

“诸位!这一战,既是咱们继续立足陆上,给朝廷露一手瞧瞧、才能继续站稳脚跟的重要一战,也是决定到底谁才是东南海疆霸主的关键决战!咱们得让以后经过这片海的人都睁大眼看清楚喽!这片海到底是谁家的地盘!你们说,咱们到底要不要战?!”

“战!战!战!”

首领们随即一浪高过一浪的怒吼声,几乎要快把前厅的屋顶掀翻了。

郑芝龙满意地扫视了一圈众手下,点了点头,也暗暗长舒了一口气,随即待众人情绪稍稍平缓一些后,方才吩咐道:

“具体作战方案,我们稍后再作讨论,这几天弟兄们就先好吃好喝,养精蓄锐。以我看,战事一时还打不起来,如今当务之急,是阻止荷兰人和刘香对各地的劫掠,这也是我刚刚去福州时,朝廷布置给咱们的一道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