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特曼斯总督说,贵方的诚意,这次总算是体会到了。”
随着主位上的荷兰总督普特曼斯终于表态,朗必即里哥一边翻译道,一边着重看向旁边的叶志涛:
“叶先生,刚刚您所谈的条件,我想我们终于可以从这份诚意中增加彼此的互信,将之转化为实际的行动了。”
叶志涛依旧保持着不紧不缓的微笑,微微欠身后,补充道:
“正如叶某刚才所说,我们东家是诚心诚意来议和,因此此番才派大公子亲来,以表我方愿与贵方合作之诚意。”
眼看议和之事已经基本敲定,郑福松三人正惊讶于此行竟会如此顺利,但那主位上的荷兰总督却对叶志涛的这番示好之言仿佛无动于衷,在听罢朗必即里哥的翻译、并轻蔑地一笑后,又低声说了几句什么,朗必即里哥随即脸色微变,但很快依照指示,有些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总督阁下说,看来,那句‘打一棒槌、给个甜枣’的东方哲理果然没错,我们之前光顾着给郑家递送‘甜枣’,却忘了也该‘打一棒槌’。如今,郑大公子亲自登船,可见这一‘棒槌’的效果还算不错。还希望叶先生不要逼我们总是要送来‘棒槌’才好!”
只见此时,那普特曼斯正倨傲地瞟了一眼已被荷兰人与刘香的庞大舰队完全封锁的厦门港。而对于荷兰人的这番高傲挑衅,叶志涛顿了顿,但依然面色平静,只当没有听到。
不过,郑福松身后的甘辉和程大勇却是被气得七窍生烟,一脸的怒容。但有趣的是,还不待这几位郑家来人发作,一旁却居然已有人先急了眼:
“普特曼斯总督阁下!”
几人一惊,说话之人,竟然是坐在一旁次席上的刘香,只见其站起身来,拱手进言道:
“郑芝龙乃虎狼之徒,不可轻信啊!甭看他现在老实,但一旦好了伤疤、就肯定会忘了疼。到时依然是养虎为患呐!必须趁此机会,将其彻底消灭才能一劳永逸!”
待朗必即里哥将这段话翻译过后,普特曼斯只是笑了笑,搓了下自己的胡子一角,饶有兴致地看了叶志涛几眼后,又将目光投向了后来的郑福松身上。
“郑公子,总督阁下问你——”
朗必即里哥此时也盯紧了郑福松,将普特曼斯的意思进行了转达:
“是否可以留下作为人质?以消除我们之间有人对令尊议和诚意的怀疑。”
“当然可以。”
郑福松对此早有准备,于是立即挺了挺腰,虽然深知一旦被留下,无论是死于刘香的谋害,还是战端重开后被处死,基本都只有死路一条,但依然选择深信叶志涛此前的判断,不仅毫无惧色,表示出对于此番议和的绝对信心,甚至更进一步朗声道:
“在下愿意作为人质留下,确保双方的议和顺利达成!同时,也希望总督阁下能停止麾下船只劫掠沿海的行径,家父那边正全力运作,急切等候着朝廷的正式旨意,若在此时有人继续袭扰沿海,致使个别御史再次上奏朝廷,怕是议和通商之事很可能将毁于一旦,到时,对我们双方而言,岂不都是因小失大?”
听到这番有理有据的要求,朗必即里哥先不自觉地点了点头,将之翻译成荷兰话后,那普特曼斯倒是不置可否,只是继续意味深长地看了郑福松一阵,随即又扫了眼面色平静的叶志涛,似乎隐隐之间依然颇有提防,不知到底在想些什么。但当其无意间又看到一旁早已怒火中烧、恨不得生吃了郑福松的刘香一伙时,原本上下跳动的眉毛又顿然皱紧了不少,面色阴郁地进行了一番斟酌之后,这位像是心中主意已定的荷兰总督,方才令朗必即里哥翻译道:
“既然郑芝龙阁下如此诚意,我们自当既往不咎,今日郑公子便可回去,向令尊转达我方之善意。此外,郑氏掌控的安平港今后也可作为对我荷兰开放港口的首选。届时,滚滚财源流淌安平,也算是我们对于郑芝龙阁下劳苦功高的一份回礼…”
“如此,晚辈先代家父多谢总督大人厚意!家父闻之,定然欣喜。愿我两家永结盟好,今后共享富贵!”
郑福松赶忙道谢,谁知,那普特曼斯却还没有说完,又面色阴冷地讲了一些话后,借由朗必即里哥转述道:
“不过,总督阁下也特别强调。希望这次令尊莫要再拖延时日。既然希望我们不再袭击沿海,但你们这次带来的粮食怕是只够我们一个半月之用,因此也请告诉令尊,我们只等一个月!如果届时还没有你们朝廷的正式命令、开放口岸的话,等待安平港的命运,就不是滚滚财源,而是我十余艘战船的百门火炮。到时,可不要怪我等不讲情面!郑公子,记住,只有一个月!”
朗必即里哥说到最后一句时限时,已带着几分恶狠狠的威逼气势,显然这次其已然学会,即便是在言语之间,许诺过“甜枣”之后,也必须再拎出“棒槌”来吓唬一下。
面对对方的威逼利诱,郑福松则淡然地点点头,看样子是对吃到那“甜枣”极为有信心:
“好,就一个月!”
眼见郑家和荷兰人的关系即将恢复,一旁的刘香再次极力阻拦道:
“总督阁下!万不可中了郑家人的奸计啊!依我之见,就该直接杀了这小子祭旗!趁着官军和郑家尚未喘过气来,咱们趁势拿下安平港!到时,更可彻底逼迫朝廷拿出更多的银子来。”
这一次,刘香不再是一味地硬劝,转而提及自己方案所能带来的更多好处,希望可以打动这些荷兰人。
但不等朗必即里哥将其这番话翻译完,一旁的郑福松已先开口道:
“刘大当家,这么急于置我于死地,非要拿晚辈的脑袋祭旗,该不会——是怕我不小心把你们曾袭击荷兰士兵的事情说出来吧?”
此言一出,不仅正在给普特曼斯翻译着的朗必即里哥猛然一惊,愣在当场,一旁的罗老大更是瞬间脸色惨白,冷汗直冒。
唯有刘香一头雾水,呆了一下后,立刻大骂道:
“老子他妈的何时打过荷兰人了?!你这死到临头的臭小子,少在这儿搬弄是非、挑拨离间!”
郑福松则冷笑一声,看样子这个刘香还不清楚他自己的手下罗老大都做了啥,于是转而先对着朗必即里哥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