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九折礁-1(1 / 2)

闻听此言,郑福松只觉脑袋中嗡的一下,随即怔在当场,脸色惨白。

一来,是诧异于这甘辉在不知不觉中,到底是何时知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

二来,更是惊讶于眼前这个看似耿直的家伙,居然转瞬之间便将自己彻底出卖。

而在双方的错愕之中,郑福松暗自做了最坏的打算,手已悄悄伸向了腰后的兵刃。

可就在这时,只见对方船头的为首海盗头子在猛然一愣之后,竟旋即捂住了肚子,哈哈大笑道:

“哈哈哈哈,就他那怂样,还他娘的郑芝龙的大公子——郑福松?哈哈哈哈!”

与此同时,对面几艘海盗船上,皆是与那包老大一样的哄笑声此起彼伏。

这连绵不绝的笑声,甚至感染得明军船上的众人也不由得跟着笑了起来,前一刻紧绷的神经渐渐舒缓。就连哭笑不得的郑福松本人也只得讪讪地陪着笑,而原本摸向身后刀柄的手,却不敢有丝毫的松懈。

立在对面船头的包老大这时似乎还不满足于此,继续头头是道地分析道:

“说到郑福松那小子,我可有所耳闻,据说打小就在倭国长大,还会些倭国的刀法。虽未见过,但想必也是和他一个德行的悍匪亡命徒。怎么会生得这样一副白白净净的样子?”

一番真知灼见,引得身后的一众海盗喽啰们连连称是,就连扮作海盗的部分明军也不由得点头。可唯独被绑住的程大勇,在听到包老大提及倭国刀法时,表情间忽然闪过一丝异样。

倭国刀法…?!

对了,这个新来的年轻人好像也自称姓郑……

难道说——?!

而此时,包老大已再度侃侃而言道:

“再说了,昨天还听荷兰人说,郑芝龙已经打算投降,怎么又会傻到派自己的亲儿子出海跟着朝廷的爪牙们打仗卖命呢?依我看,你小子是想立功想疯了,抓的这个小白脸应该跟随官军的引路小吏吧?小心刘大当家的割了你这说大话的舌头!”

“哈哈,果然瞒不过包老大的法眼。没错,还真让您给说对了!就是个区区的小吏而已。”

听到这里,甘辉微微一愣后,立即附和着,并摆出一副心悦诚服的表情,顺势就坡下驴,承认了郑福松的“小吏”身份,同时对其满口夸赞道。

但从包老大口中听闻郑芝龙已经投降,不仅明军上下脸色顿时有些阴郁,就连郑福松也皱起了眉头,不知此言是真是假。而包老大看起来似乎对甘辉的恭维很是受用,忍不住继续拍着胸脯大吹大擂道:

“那是自然,除了咱们刘大当家,我包怀一还从没服过谁!而且若是但论眼光,就凭咱的这对儿招子——”

只见其一边指了指自己的眼睛,一边吹嘘道:

“嘿嘿,那可叫一个火眼金睛!什么也瞒不过我!要不,刚才大老远就能看清你们的旗语?三下五除二的就把那些明军送到了海里喂鱼?”

听到这话,扮作海盗的众明军都暗自憋住了笑,强忍着不露出轻蔑的表情。

“对了,你该不会怨我抢了你们的功劳吧。为了帮你们,咱刚刚可废了不少的炮弹。”

唠叨了一番后,这包老大似乎终于想起了正事。而甘辉则连连摆手道:

“哪的话。击沉敌船的这份功劳自然归包老大您,我们啊,抓住这么个校尉——就知足了。”

一边说着,甘辉一边指了指甲板上已被绑起来的程大勇。而后紧跟着说道:

“虽说前面那艘船上可能还有其他更大的朝廷狗官,之前天还没大亮,我们也看不清,说不定那个张永产也在船上,叫您给击沉喂鱼了呢。只可惜,我们的船刚刚被那些该死的官军轰出了不少窟窿,得赶紧回去找个地方靠岸修补了……”

一听刚才的那艘船上可能还有朝廷官员落水,甚至是朝廷命官、厦门守备张永产这样的角色,包老大脸色大变,甚至脸上的十字疤痕也不住地颤动,立即后悔不迭地埋怨道:

“你这小子,他妈的咋不早说?!把那张永产给淹死了可怎么办?咱可亏大了!”

说罢,更是大手一挥,招呼着身后同样跃跃欲试、按奈不住的大小海盗们:

“俺可没空和你多说了,小的们,赶快去捞鱼喽!刘大当家常挂在嘴边的那句话是啥来着——对!死掉的大鱼也好过活虾米啊!”

眼见就能顺利脱身,稍感轻松之余,郑福松对于包老大最后所说的这句话,也不由得感到几分好笑。大概,死鱼和虾米指的便是船上的落水者。而所谓死掉的大雨与活虾米,恐怕指的便是其中头目的尸首,和还活着的普通喽啰吧。

与此同时,西风再起,几艘海盗船在包老大的带领下,立即火急火燎地直奔刚才沉船的海域。

而明军所在的这艘海船,则再次扬帆,有惊无险地告别了海盗“同伙”们,继续独自向着东北方向驶去。

很快,赶到方才沉船处的海盗们匆忙放下风帆,停泊于此,并派出小船,一心忙于在海面上打捞着“大鱼和虾米”,甚至都未注意到,甘辉那艘海盗船离去的方向,并非赶往舰队汇集的料罗湾,而是绕向了更北面的方向。

借着强劲的风力,摆脱了包老大后,郑福松等人一路乘船顺利向着东北方航行。虽然船舵在之前的交战中受损,难以做急转弯,但尚勉强能用,一边谨慎地瞭望着料罗湾海域的动静,以防再次遭遇海盗,一边慢慢吞吞地悄悄绕过料罗湾海域,打算另选北方更合适的地方靠岸登陆。

一众明军这时戒心渐消,纷纷换回了官军衣袍,而在历经几番劫难,侥幸得生后,大家伙心情唱快了许多,甚至有人开始哼起了家乡的小曲,盼着等早一步登陆、尽快返回厦门。

程大勇此时自然也被松开了绳子。而松绑后的士兵则拿着手里的绳子,瞅了瞅甲板上行动自如的甘辉,犹豫着请示道:

“校尉,咱们还要不要把那家伙绑起来?以防万一。”

一旁的甘辉听到这话,倒也没说什么,主动伸出双手,准备束手就擒,眼神中却满是不屑与轻蔑,似乎早料到这些官军会过河拆桥。

“算了,后面说不定还用得着他。”

程大勇却只是白了其一眼,并未下令将其擒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