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短短一分钟,像是捱过一整个世纪。
随后在钟霁的一声惊呼中,她沉着脸,三两下系好松散的浴袍带子,夺门而出。
“喂,你别过去!你要让他自己主动接受!”钟霁气急败坏地锤了下桌子,而后任由自己的声音沉没在陆鹤南与梁眷的对话声中。
“你怎么了?”梁眷扶起陆鹤南的肩膀,手上微微用了些力道,迫使他与自己对视。
她在陆鹤南面前鲜少这样强势过,一直以来都是她在依赖他,这样的位置调换,是有生以来第一次。
“没事。”陆鹤南眼睫颤了颤,唇间没有一点血色,身体大半重量倚在梁眷身上。
他缓缓直起身子,眼底带着惊魂未定的湿润,挂在唇边的那抹笑也很勉强。
“怎么回来的这么晚?”梁眷若无其事地与陆鹤南闲聊,右手顺着他僵硬的手臂下滑,覆在他的手背上,就算掌心之下是一片惊人的冰凉,她也故作不知。
“我今天……今天开会开得迟了一些。”陆鹤南抿着唇,避开卫生间内的刺眼光线,安抚性地冲梁眷笑了笑,“等我等急了吧?”
这种时候他怎么还在顾及着她的心情?梁眷鼻腔一酸,别开眼,不忍再看。
“你是要洗澡吗?我陪你去外面那个卫生间好不好?”陆鹤南缓过来一些,手掌一翻,扣住梁眷的手腕,想要将她带到客厅里。
“别听他的!”隔着电话,默不作声地听了半晌,听得并不真切的钟霁立刻急了,“已经临门一脚了,别心软,别被他牵着鼻子走!”
梁眷稳了稳心神,挣脱开陆鹤南的禁锢,明亮的视线长久定格在他的脸上。
手中一松的陆鹤南呼吸莫名停滞,因为他在梁眷的眼中看到了抗拒的意味。
她在抗拒什么呢?陆鹤南看不明白。
“跟我进去好不好?”梁眷长提一口气,说话时不自觉地软下声音。
陆鹤南缓慢地眨了眨眼,眸光一点一点寂灭下去。他的声音很冷,让梁眷不由得瑟缩了一下。
“为什么?”
“雁南姐说,她当时就是在这里找到了倒在血泊里的你。”梁眷弯了弯眉眼,提及往事时一派云淡风轻的语气,她没有一丝一毫想要流泪的想法。
因为今天,撬开这扇紧闭了四年的门,她一个人抱膝蹲坐在这里,已经哭了太久太久。
眼泪早就已经流干了。
“眷眷……”陆鹤南难堪地闭上眼,他很想止住梁眷的话,可喉结滚了又滚,他丧失为自己分辨、为自己开脱的能力。
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任由梁眷牵着,一步一步走向成为他心魔,给予他梦魇的地方。
“睁开眼,然后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把这里锁上。”
梁眷靠在陆鹤南胸前,手掌攀在他的肩上,帮他脱下那件沾染了风霜的大衣,用自己的温热温暖他。
动作如此轻柔,可声音却冷静的可怕,让电话那端的钟霁都不由得“咯噔”了一下。
陆鹤南顺从地睁开眼,强烈的光线让他不受控地眯了眯眼。阔别已久,格局未变的屋子,他不敢多看一眼。
他精准控制自己的视线,直直地停留在梁眷的脸上,不偏离一丝一毫。
“告诉我,为什么?”梁眷迎上他的目光,再次问了一遍。
“因为。”陆鹤南哽咽了一下,千万个谎言划过心头,可看着梁眷澄澈干净、眨也不眨的眼睛,他没法不诚实。
“因为,每当我走进这里,我就很想拿起刀,对准那道疤,再来一次。”
“那你为什么不搬走呢?”
陆鹤南怔愣住,神情恍惚,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因为五年前,我与你分别之前的最后记忆,就是在这里。”
最初与最后同样难得,所以北城与京州,在我心里有着同样的地位。
因为你是在京州、在这处房子里走的,所以我要在这里等着你回来。
就算不回来也没关系,我会永远留在这里,守着我们最后的回忆。
梁眷心尖一颤,在问出口的那一瞬间她替陆鹤南想过很多种答案,但独独没有这一条,没想到与自己有关的这一条。
眼泪簌簌落下,视线逐渐模糊,梁眷却顾不上擦,她也忘记了电话另一端钟霁的存在。只垂着头,颤抖的手指落在自己腰间的浴袍腰带上,手忙脚乱地解。
浴袍跌落在地上,梁眷踮起脚,在陆鹤南错愕的目光下,拽住他的领带,吻上他的喉结。
“吻我。”泪水滚落,打湿他白色的衬衫。梁眷攀着陆鹤南的肩膀,引着他的手往自己身上带。
“什么?”被柔软包裹住的陆鹤南浑身僵硬,搭在梁眷光滑白皙、起伏腰线上的手动也不敢动。
梁眷稍稍退开几分,泪眼朦胧地看着他。
“陆鹤南,从今以后,你再走进这里,想到的只有我。”
“你不只在这里自杀过,你还在这里占有过我。”
他们想让你脱敏治疗,想让你度过没有我的戒断反应,可你没捱过去。
没关系,真的没关系。
就让我托住你,做那根拴住你的线,千万次把你从悬崖边上拽回来。
就让我做你一辈子的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