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霁从业这么多年来, 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身为心理医生,他是最好的倾听者,可今日隔着一通电话, 正襟危坐、屏息凝神,不错过任何一丝微小声音细节,时刻关注陆鹤南动态的他,差点没从椅子上滑下来。
梁眷刚刚说了什么?
——“你不只在这里自杀过, 你还在这里占有过我。”
这是什么鬼?事先彩排过的既定流程里没有这一条啊?这画风怎么不太对了?
钟霁长舒一口气,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胳膊肘撑在桌面上, 掌心用力揉搓紧蹙的眉心。
是他的过错,是他忘记了,与他通话的这个女人,不单单只是一个寻常的病患家属,她还是业内享誉盛名的天赋型导演,平生最擅长的事情之一就是——脱离剧本,即兴发挥。
“梁眷, 你还在听吗?”钟霁低声唤了一句, 试图让梁眷找回应有的理智。
几秒钟沉默过后, 回应钟霁的只有时不时响起的、吮吸交咂的轻浅水声。
梁眷被陆鹤南抱到洗手台边, 一手撑在他的肩上保持平衡, 一手无力地攥着他的领带, 脚尖绷紧, 双腿也难耐地并着。
陆鹤南起初并不投入,虽然梁眷分散了他一部分紧绷的注意力, 但主卫里熟悉又陌生的环境仍强压他敏感的神经。
他半眯着眼,极力捕捉着梁眷的细微反应, 而后熟练且循序渐进地加深这个吻,一派正人君子的模样,仿佛眼下这一切不过是慷慨满足怀里的人。
直至梁眷的喘息变得急促,浑身温热绵软,拽着他领带的那只手也一点点脱力下滑,他才渐渐找回那种食髓知味的感觉。
所以他认命般闭上眼,释然的叹息压在胸腔里。
眼睫轻颤,在一片未知的漆黑中,陆鹤南握住梁眷的手,引着她环住自己的脖颈,舌尖缠绕,他忽略掉其余一切,只静静感受她发抖的身体和破碎的嘤咛声。
算了,管他前路如何,暂且就先这样沉沦吧。
许久得不到有效回答的钟霁“蹭”地一下子从椅子上站起来,沉着脸,在办公室内来回踱步,急得像是一只热锅上的蚂蚁。
他太久没谈恋爱,一时没能将耳边这道窸窸窣窣声同暧昧难言联系到一处。
“梁眷,出什么事了?是陆鹤南出现应激反应了吗?”钟霁脸色沉得厉害,一手握着电话,一手抄起大衣,指尖还勾着车钥匙。
“你别慌,先打急救电话,再检查一下陆鹤南的情况,我马上赶过去。”
玻璃门推开,在这个入目皆喜色的新年夜里,医者父母心的钟霁顶着飘雪,走入寒风。他不敢挂掉电话,从工作室小跑到停车场,一路都在引导梁眷做正确的急救措施。
最后拉开车门,坐进驾驶座里,一气呵成地发动车子,在发动机的轰鸣声中,钟霁扶着方向盘,不由得拔高自己的声音。
“十分钟,十分钟之后我就到了。”
什么十分钟?陆鹤南吻到一半,忽然停下来,虎口掐着梁眷的下颌,不自觉地摩挲。
他半垂着眼,墨色的眼底除了未尽兴的晦暗外,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迷茫与自嘲。
看来他真的病得很严重,不然怎么会在接吻的时候听见钟霁的声音?
“怎……怎么了?”梁眷气喘吁吁,累得厉害,红润的脸贴在陆鹤南干燥的掌心里,小声呢喃一句。
时隔整整七分半,终于又听见梁眷的声音,在车流缝隙中奔驰,就差弹射到壹号公馆一探究竟,整个人紧绷到宛如惊弓之鸟的钟霁差点喜极而泣。
“你还问我怎么了?你半天不说话,我还以为你和陆鹤南一起昏厥了呢!”钟霁又哭又笑地浑骂了一句。
如果不是太煞风景,他都想从酸涩的眼眶中,挤出两滴泪来。
“急救电话打了没有?再跟我描述一下陆鹤南现在的情况。”
钟霁的声音从蓝牙耳机中传出,重重震在耳边,梁眷机械地眨了两下眼,终于从窒息的迷糊中回过神来。
她手忙脚乱地从洗手台上跳下来,赤着脚站在冰凉的瓷砖上,在一地凌乱堆砌的衣裤中,找回被吻到脑后的理智。
而后在陆鹤南一瞬不错的注视下,一手环住胸前遮不住的春光,一手撩起垂在右侧的头发,露出圆润右肩的同时,也露出那只做工精巧、便于藏在发丝后的蓝牙耳机。
“钟医生,陆鹤南接受良好,没有出现太过抗拒的反应,我们刚刚是……”梁眷红着脸,正要解释,脑海中忽然回放刚刚的旖旎画面,惊得她差点没把舌尖咬断。
所以她硬生生止住话茬,真诚道谢:“谢谢你一直陪着我们。”
“接受良好?”钟霁被噎了一下,走神的功夫差点闯红灯。
他不好糊弄,不过几秒钟功夫,就抓到梁眷的逻辑漏洞:“那你刚刚为什么半天不说话?”
“因为……”梁眷欲言又止,抬头看了一眼陆鹤南,下意识便想要寻求他的帮助。
可惜,刚一对视,她就好似受惊般再次垂下眼,只敢用眼角余光去打量陆鹤南的神色。
那道目光太危险,梁眷不安地舔了唇,可水红色的舌尖刚一试探地在唇间划过,陆鹤南的眸色就又暗了一瞬。
梁眷进退两难,只想快点挂掉钟霁的电话,再装乖同陆鹤南道歉。她现在骨头软得很,知道如何在床上化被动为主动,拿捏陆鹤南的喜好,平息他的火气。
不就是在发丝交缠的时候软着嗓音,带着哭腔,泪眼朦胧地喊他老公吗?这招数她屡试不爽,至今还没有失手过。
梁眷心里有了底气,声音沉稳下来:“钟医生,我先挂断电话了,改天我再登门——唔!”
陆鹤南耐着性子听了半天,最后忍无可忍地俯身在梁眷的唇珠上轻咬一口,再顺手摘下挂
在她耳朵上的耳机,按下挂断键,不爽地丢到角落里。
“你干什么?”梁眷吃痛,抬起抱在胸前的那只手,狼狈地捂住嘴,呜咽一声。
“你说干什么?”
陆鹤南散漫地垂着眼,将衣不蔽体的梁眷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笑得戏谑,粗粝的指腹或轻或重地在她的唇瓣上揉捏打转。
“你想让我干哪里?我都听你的好不好?”
灼热的呼吸喷洒在淡粉色的皮肤上,一点就通的梁眷战栗了一下,别开视线避而不答,咬着牙,气呼呼纠正:“我是在问你为什么要这么草率地挂断钟霁的电话?”
陆鹤南不悦地眯了眯眼,手上的力道加重几分:“为什么不挂断?你还想让别的男人知道我是怎么吻你的?”
“我没有,和钟霁打电话是为了方便他随时介入你的病情。”
梁眷气势弱下来,肩膀无助地蜷缩着。
陆鹤南的心立刻软了,靠近一步,注意力转移,手指插.入她乌黑的发间,从发顶抚到胸前发尾,带着薄茧的指节在发尾内侧故意停留,顺手掂了两下藏在她发丝之后的那朵云。
“宝贝,你刚刚说得那些话,能不能再跟我说一遍。”喉结滚动,陆鹤南的声音莫名哑得厉害。
梁眷心虚起来,抿着唇,明知故问:“什……什么话?”
陆鹤南挑了挑眉,好似非礼勿视般,只玩味地瞥了一眼梁眷扔在地上的浴袍,似是在无意提醒、无声复述她方才仿若飞蛾扑火的献祭。
梁眷垂着眼,默不作声地听着,倚在洗手台边,指尖扣住边缘,掌心立时潮了。
“你教我,该怎么在这里——”陆鹤南故意顿了顿,环视了一圈,确认了几个可以勉强一试的位置,蓦然低声笑起来。
他无师自通,所以换了措辞。
“乖,告诉我,你想要我怎么在这里占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