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微微勾着唇,讽意明显:“我原以为你是个心气高的姑娘,这么多年星途坦荡应该也能拓宽你的眼界,错过的人,错过的事理应不值得你再回头留恋。不曾想,男人不过是朝你勾了勾手指,你就能丢掉自尊上赶着把自己送上他的床。”
“听说那个拿奖拿到手软的程导演也对你青眼有加,你怎么没看上他呢?是他的钱财权势不足以让梁小姐委身献媚吗?”
梁眷闭了闭眼,强迫自己站在原地,耐着性子听完了宋若瑾的话。
尖锐的话语声落下,梁眷缓缓睁开眼,眼底依旧干净明亮,只是望向宋若瑾时抑制不住的多了些怜悯——她真的很可悲,细数这一生,既没得到丈夫的倾心相待,也没能得到儿子的理解与爱重。
梁眷深深沉沉地舒了口气,试图语重心长的同宋若瑾讲道理。
“您这么羞辱我,是想表达什么呢?是想说您儿子的眼光欠佳,爱了这么多年的女人,是个不足为信的婊子?”
宋若瑾嗤笑一声,面上是强装的淡定:“他不过就是病了,不见得有多爱你。”
梁眷点点头,嗓音冷下来,带着些咄咄逼人的气势:“您也知道他病了,而且病的很严重,钟霁为他制定的第二轮治疗方案已经在月初彻底宣告失败,接下来他该何去何从,新的治疗方案又该从哪里改善,没有人知道。”
“你说什么?”宋若瑾僵硬住,声音哽在喉头,望向梁眷的一双眼睛中满是不可置信。
梁眷一瞬间觉得啼笑皆非起来,这个自诩关爱儿子的母亲,这个义正言辞,给她难堪,想要她知难而退的女人,直至此刻竟然还游离在基本事实之外。
“看来您并不知道这件事。”梁眷抿着唇,神色复杂,她不知道自己此时该做出什么样的表情,“那您今天跟我说了这么多,是站在什么立场上呢?”
“当然是陆家的立场。”宋若瑾猛然抬起眼,条件反射地答。
“陆家的立场?”梁眷轻笑一声,煞有其事地点点头,一字一句客观分析。
“也对,如若站在你们陆家的立场上,他是该娶一个对家族、对事业皆有裨益的女人,哪怕他现在已经如你们所愿稳坐高台了,他也应该继续努力让这座利益大厦更加固若金汤,这样躲在树荫之下的你们,才能永远高枕无忧。”
“既然你都明白……”宋若瑾麻木地眨了眨眼,她不明白梁眷的话锋为何陡然变了方向。
梁眷厉声打断她,眉梢扬起,眼神也变得更加凌厉:“可是五年前我给过你们机会了!我让他去尽孝道了!我顾全大局了!结果呢?”
换来什么了?
梁眷长提一口气,又用力吞咽了两下,竭力让自己心平气和地继续说下去。
“阿姨,因为您是长辈,是陆鹤南的妈妈,所以无论我心底有多不痛快,我也仍旧敬重您,但您不应该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战我的底线。”
“陆鹤南对你们陆家来说,或许只是一颗可以随时被替换的棋子,磋磨没了,你们顶多惋惜一阵,然后就眼都不眨地再找下一个顶上。”
“可我不行,我真的不行。”梁眷摇了摇头,忍着鼻腔酸涩,努力睁大眼睛,不敢让眼泪在此时掉下来,“我在意他今天高不高兴……他病了,我也会心疼……”
宋若瑾安静地听完梁眷的内心独白,说没有动容是假的,可坚硬久了的心,已经忘却柔软是种什么滋味了。
半晌,她眼珠转动了一下,缓缓阐述真相:“可你五年前也曾放弃过他。”
梁眷破涕为笑,唇角牵起的微小弧度是深深的自嘲:“但凡我能提早知道今日这番惨淡光景,我五年前一定不会那么轻易的离开他。”
她一定不会打着“为你好”的旗号,无情又决绝地离开他的身边,放任他一个人迷失在雪夜里,直至今日还没能找到那条有光亮的路。
宴会厅大门被人冷不丁推开,穿堂风强势灌进屋内,被落雪沁染过的晚风寒凉无比,梁眷被冻得瑟瑟发抖,可她的脊背依旧挺得很直,下巴微微扬起,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像一只哪怕落败也不容许自己低头的天鹅。
在这场与宋若瑾的无声对峙中,她不能有一丝一毫的露怯,她要为陆鹤南坚持到最后。
可是身后忽然响起一串急切且熟悉的脚步声,梁眷怔忪刹那,不等她做出反应,下一秒,一只宽厚却冰凉的手不由分说地扶住了她的肩膀。
那人站在她的身后,身形高大,与她贴得严丝合缝,替她抵挡住了呼啸而过的北风。
他的鼻息很轻,可梁眷能听出那极力克制的急促,也能感受到落在她肩上的指尖带着冬夜特有的噬骨寒凉,像是披星戴月,一路匆匆赶来。
只为她而来。
终于,肩膀垂落,梁眷安心地闭了闭眼,任由热泪顺着眼角滚下,再一颗一颗滴落到他的手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