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雪落(1 / 2)

泪珠滚烫, 惊得陆鹤南心脏重重一缩。

“怎么哭了?”他叹息一声,当着宋若瑾和其余一干人等的面,将梁眷搂进怀里, 抚了抚她嫣红的眼尾。

他不问她与宋若瑾说了什么,愉不愉快,他只关心她此时此刻为何要落泪。

梁眷抽噎了一下,捏着陆鹤南的袖口, 唇角抬起,被眼泪洗净的一双眼睛干净又明亮。

“你怎么来了?”

陆鹤南定定地看着梁眷, 确认她止住泪后才堪堪放下心来。

“今天会议结束的早, 正好顺路接你回家。”他答得没有任何迟疑,语气也轻描淡写。

可中晟大楼夹在壹号公馆与宴会会所之间,截然不同的两个方向,哪里来的顺路?他来得又这样急,像是毫无准备,

梁眷点点头,心里一软, 没拆穿他。

“可我这边还没结束, 电影发布会还没开始……”她声量很小, 尾音还带着很细微的、细微到不易察觉的哭腔。

“我知道, 没关系。”陆鹤南轻轻摩挲着梁眷的脖颈, 耐心安抚她, 而后俯下身, 旁若无人地亲了亲她紧蹙的眉眼。

梁眷垂着眼,眼睫颤了又颤, 大庭广众之下,顶着各路错综复杂的视线, 她有些难为情,红彤彤的脸埋在陆鹤南的臂弯里,羞于抬起。

“我得走了,他们都在前厅等我。”梁眷心里记挂着时间,拎得清重点,倒也没完全放纵自己沦陷在这密不透风的情网中。

陆鹤南应了一声,环在梁眷腰间的力道却没松,又与她亲昵地相依了一阵,才拍了拍她的腰臀,放她离开。

“去吧,我一会就去找你。”

梁眷“嗯”了一声,从陆鹤南的怀抱中抽离出来,脚尖还没等旋转,肩膀上就重重一沉,是陆鹤南将自己的西装外套披在了她的肩上。

“我不冷。”她嗔怪地瞥了他一眼,双手却极诚实地笼着外套衣襟。

“是吗?”陆鹤南扬了扬眉梢,言简意赅地解释,“前厅冷气开的足。”

宋若瑾站在不远处半眯着眼,抱着手臂,冷漠地看着这一切。

看着陆鹤南含情脉脉地注视着梁眷的背影,直至人影消失在走廊尽头拐角,他才慢慢转身,将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为什么要来找她?”陆鹤南拧着眉,开口便是质问。

宋若瑾勾唇笑笑,将儿子的不爽照单全收:“如果我说是巧合,你信吗?”

确实是巧合,只不过这份巧合多了些可操控的人为因素。

按理说,这种级别的宴会原是请不到宋若瑾的,就连邀请函只配被送到行政秘书手中。而她之所以会纡尊降贵地出席,就是因为出席名单的首页里,赫然写着梁眷的名字。

八年了,宋若瑾想,她该见见梁眷,也该试探一下她的真心与勇气——毕竟,陆太太的位置不好坐。

陆鹤南冷嘲一声,他没兴趣在众目睽睽之下和宋若瑾演母子情深的戏码,抬腿就要走。

“难道你不想知道我对她的看法吗?”宋若瑾叫住他。

陆鹤南脚步未停,落在地毯上的每一步都一如既往的沉稳,连片刻的踉跄都没有,声音也平静到毫无起伏:“不重要。”

“我同意了。”

觥筹交错的吵嚷声中,唯有宋若瑾的这四个字径直落到陆鹤南心里,他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回过头。

半晌,才从喉咙深处挤出一句:“什么?”

宋若瑾深深舒了口气,对着陆鹤南莞尔一笑。这一刻,她仿佛老了十岁不止。

“这场牌局,你赢了。”

牌桌之上,明码标价,你努力五年所得到的全部筹码,足够换一个她了。

所以,愿赌服输,你可以牵着她的手,干干净净地从这一局里抽身了。

陆鹤南心里说不上有多高兴,胸腔浪潮起伏,他却只感觉到一瞬间的如释重负,而后涟漪退散,喧嚣不平的心底再次归于一片平静。

仿佛本该如此。

望着陆鹤南离去时笔直瘦削的背影,宋若瑾的眼眶渐渐湿润。她想问问他的病情,可是迟疑再三,终究还是没能说出口。

算了吧,这世界上的母子关系有那么多种,相亲相爱的母子也有那么多对,她没必要非让自己落俗。

前厅的氛围与宴会厅里截然不同,后门拉开,快门声铺天盖地而来。梁眷提着裙摆,半弯着腰,轻手轻脚地寻了个后排角落位置坐下。

“梁老师,您怎么不去前面?第一排给您留位置了。”助理编剧见梁眷坐在自己身侧,一脸惊讶,“倪老师和张老师都在前面呢。”

梁眷连忙摆手,拿自己迟到做托辞,在角落里坐得安稳。无论是谁发言结束,她都颔首示意,微笑鼓掌,一副感同身受的模样,哪怕镜头并不会扫到这里。

《秋去春来》不是她的主场,她没必要在别人的地盘上出风头。

梁眷在娱乐圈里起起伏伏了这么多年,最是拎得清。她绝不会因为眼下有陆鹤南为她保驾护航,有了底气,就随意打破规矩。

采访依序问到创作背景,坐在第一排的倪山青正对着摄像机侃侃而谈,吹嘘到兴头上,还不自觉地转头寻求身侧张伦的应和,可是眼角余光却冷不丁和梁眷对视上。

陆鹤南留给倪山青的后劲太大了,他怔愣了一下,莫名噤声,思绪全无,唇角抖动两下,在摄像机前连表情管理都忘记做。

这一瞬间的怪异没有逃开娱记的眼睛,摇臂机抬升又降落,台下的摄像机越过人潮,齐刷刷地对准梁眷,话筒也在不经意被递到她面前。

形势转变的太过猝不及防,梁眷只茫然了几秒钟,就条件反射地接过话筒,对着镜头露出甜美微笑。

唯一的美中不足是——当着数家媒体的面,她一时情急,忘记脱下陆鹤南披在她肩膀上的那件西装外套,也忘记将手指上的钻戒藏匿在桌沿之下。

“自从《请听我说》节目播出后,梁导已经有十个月没有出现在大众面前了,可以与我们分享一下最近的行程吗?”

梁眷静心侧耳倾听娱记的提问内容,不知道台下的镁光灯摄像机已经以那件男士西装为背景,为她无名指上的钻戒拍下多张各种角度的特写。

娱记话音落下,梁眷轻吁了口气,心里静了两秒,面对直播镜头从从容容地开口。

“这十个月以来,我一直都在北城剧组工作,除了《秋去春来》之外,明年立春那天,还会有一部电影要走进院线,与大家见面。”

她握着话筒,抬眼扫视了一圈坐在第一排的几位主创,故作无辜地开了个玩笑:“几位老师应该不会介意,我在这里给另一部片子打广告吧?我可没有提片名啊!”

这个玩笑开的恰到好处,人群中爆笑一声,不知道是谁扯着嗓子喊了一句——

“二月三号立春那天,大家别忘了走进电影院,去看梁眷导演文艺片杀青作《在初雪来临之前》!”

梁眷没忍住,掩唇嗤笑一声,而后放下话筒,站起身,朝着声音来源方向落落大方地作揖,以示感谢。

台下机敏的娱记立刻接过话:“说到《在初雪来临之前》,我们从主演的通告单上看到,电影是从三月拍到了十月,横跨春夏秋整整三季,却独独没有冬季,男女主演祝玲玲和郑楚默在前几日的红毯上也曾透露,拍摄过程中没有一场雪景,请问这个设定是故意而为吗?毕竟电影名字是与雪有关。”

前厅再次安静下来,梁眷垂着眼,佯装深沉地沉默了几秒,最后只轻描淡写地说。

“今天是《秋去春来》的杀青发布会,我就不在这里回答与《秋去春来》无关的话题了,至于你所说的这个问题……”

她顿了顿,对着镜头莞尔一笑,留白的手法将悬念推到极致。

“我相信大家看完电影之后,一定能从主角的对白中找到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