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是挂断陆鹤南电话的同时, 祝玲玲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喂?”按下接通键,梁眷从石凳上起身,抬腿朝艺术学院楼前走。
“你躲哪去啦?我的大导演?大家都散了, 你一会不用回来了。”因为和杨一景斗嘴,祝玲玲的嗓音听起来沙哑了不少,说话也有些有气无力。
剧组的人已经解散,梁眷也没有再回艺术学院的道理, 她调转脚步方向,直奔华清大门。现在出发去麓山会馆接陆鹤南, 时间恰好。
梁眷垂眸朝前慢吞吞地走着, 边在软件上叫车,边笑答:“没有躲,就是出来打个电话。”
听见这话,祝玲玲立刻心领神会,她拉长语调调侃:“是跟男朋友打电话报备去了吧?”
梁眷面上一热,没多说什么,只哼笑了一声表示默认。
祝玲玲嘴巴不饶人, 心里却并不八卦。她自然地岔开话题, 抱怨了几句杨一景后, 就又将聊天内容引回正题。
“距离上交最终电影素材, 还有将近两个半月。时间虽然有些紧, 但也还是够用的。”
祝玲玲在纸上写写画画, 粗略地将拍摄周期和后期剪辑的时间都算进来, 零零散散算到最后,才发现真正留给梁眷适应导演身份的时间其实并不多。
为了不让梁眷泄气, 祝玲玲刻意略掉困难,只挑一些好听的话说给梁眷听。但梁眷心里也跟明镜似的, 自然明白祝玲玲的话里,安慰成分居多。
“不用担心我。”梁眷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然后反过来安慰起祝玲玲,“我会尽快掌握拍摄节奏,到时候还要请你多帮忙。”
祝玲玲虽然是表演系,与校内导演系的同学并不算熟识,但凭借着在校外拍摄广告与微电影的经历,也算是在娱乐圈边缘地带积累下来些许人脉。
眼下这些人脉,恰好可以派上用场。
那些导演在娱乐圈这个大染缸里,或许很难崭露头角,但向梁眷这个门外汉传递些基本知识和拍摄手法,还是绰绰有余的。
“这点你放心,人我肯定能给你随叫随到。”
祝玲玲停下在白纸上乱涂乱画的手,握着签字笔,略一沉吟,簌簌在纸上落下几个名字,然后报菜名似的念给梁眷听。
“王海源你听过吗?”
梁眷混沌的记忆里,对这个名字还算有点印象:“好像听说过。”
祝玲玲在王海源三个字上重重地画了个圈,做好标记,然后清了清嗓子为梁眷做起科普。
“他在业内拍小众的文艺片,算是比较有名。我刚刚看他朋友圈,发现他最近恰好就在北城出外景,我一会打电话约他一下,看看能不能占用他一周时间,给你个做个速成辅导。”
祝玲玲的语速极快,几乎没给梁眷留下任何说话的机会,就将这件事拍板。
“普惠的款项什么时候能到?”祝玲玲又问。
打电话商量事情的功夫,梁眷已经从艺术学院附近走到了华清大门口,软件上约的出租车还没到,她站在路口处,边向远处张望过往车辆的车牌,边分心答祝玲玲的问题。
“我明天和金总签合同,合同签完,投资款项二十四小时之内就能到。”
钱的事情一被解决,祝玲玲彻底放下心来,说话的声线也不自觉地放柔。
“那刚好,你跟着王海源学习的这段时间,胖哥可以带着剧务去重新置办设备。”
之前拍摄微电影的设备是苏月吟和方煜尧自备的,昨天他们连人带设备火速撤离,为的就是打《忆兰因》一个措手不及。
好在和普惠的合作谈的及时,也算是让大家有了片刻得以喘息的机会。
祝玲玲这边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剧组里需要什么设备,梁眷这边却被十几米处的两个身影勾住思绪。
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有一男一女,并肩而行,姿势算不上多暧昧,但看样子两个人大抵还是熟稔的。
因为有着朝夕相处两年的经历,所以那个女生,梁眷绝对不会认错——那是休学至今,许久不见的韩玥如。
至于那个男生?梁眷眯起眼,努力让自己看得更清晰些。她应该是不认识那个人的,但为何会对他的眉眼轮廓那么熟悉?
“灯光设备咱们就不用买了,能省一点是一点。”从电影女演员转行做会计的祝玲玲,还在摆着手指头替剧组精打细算。
梁眷手里攥着电话,视线却仍紧锁着渐行渐远的那两个人影,做不到一心二用的她只能机械地问:“为什么不买了?”
“你怎么忘啦?我之前不是跟你说过吗?”
电话那端的祝玲玲不满地抬高音量:“胖哥的舅舅是你的老乡,在滨海有个制造灯光设备的厂子,随便让舅舅送咱们一套就好啦!”
滨海。遥诗酒店。
电光火石间,梁眷心弦一紧,倏地将那个已经消失在视线内的身影,与埋没在记忆里的某些片段重叠。
如果她没记错名字的话。那个男生应该是在遥诗酒店,与她有过一面之缘的白束川。
他不是遥诗酒店的侍应生吗?为什么会在北城?又为什么会和韩玥如牵扯在一起?梁眷捏着手机,祝玲玲喋喋不休的话落在耳边,却渐渐听不清了。
她突然有些没来由的心慌。
——
陆鹤南看到梁眷微信消息的时候,刚被任时宁拉着喝下半瓶酒。
手机屏幕的骤然亮起与不合时宜的震动声,让环境昏暗的宴会厅蓦地静了一瞬,而后不过数秒就重新归于喧闹。
这抹亮却让陆鹤南隐隐回神,他放下手里的酒杯,抬手挡住任时宁发起的新一轮攻势后,就捞起随手扔在桌面上的手机,落拓地坐在门口沙发上吹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