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雪落(1 / 2)

普惠与梁眷的具体合作商谈事宜, 是金守臣的主场。层级更高的陆鹤南也没有喧宾夺主,只安静的坐在梁眷身边,端茶倒水, 做个合格的摆设。

金守臣一开始顾及着梁眷与陆鹤南的关系,在利益方面不敢太得寸进尺。博弈了两个回合,眼见陆鹤南没有为梁眷开口说话的意思,他才渐渐拿出平日里压价碾压对手的气势。

商场上的合作, 自然各为其主,谁管你是谁的女朋友。

梁眷到底是个未出茅庐的大学生, 面对气场全开, 讨价还价杀红了眼的金守臣,她渐渐也有些吃不消了。

饶是这样,她也没向坐在身旁的陆鹤南开口示弱。

其实,他们与普惠的合作,无论怎么算,都是普惠更吃亏。念着这一点,梁眷的脸上一直保持着得体的微笑。

陆鹤南临时为东北地区接下的这份合作, 让金守臣毫无准备, 他只能在随身携带的笔记本电脑上, 起草一份合同初稿, 把最基本的要求先行定下。

其余细节, 可以等他回到盛州后, 由秘书再做补充。

聊了一大通, 最后的最后,金守臣才想起来问梁眷微电影的名字。若不是微电影的名字需要写进合同里, 想必他永远也想不起来询问。

毕竟电影叫什么于他而言,都无所谓, 只要普惠能从中得利就好。

“梁小姐,刚刚忘记问了,你们的微电影叫什么名字?”金守臣敲击键盘的手没停,甚至连目光都没有从电脑屏幕上移开。

梁眷捧着玻璃杯,指腹不安地在杯身上摩挲,而后笑了一下,缓缓答:“忆兰因。”

“忆兰因?”金守臣敲击键盘的手一顿,小声呢喃了一遍,而后好奇地反问,“是兰因絮果的那个兰因吗?”

“对。”梁眷笑了笑,放下玻璃杯,一字一顿答,“我起名的缘由,就是因为兰因絮果这个成语。”

作为一个出色的原创工作者,梁眷耐心地回答着金守臣的疑问,眼角余光丝毫没注意到陆鹤南的怔忪。

“好文艺的名字。”金守臣毫不吝啬自己的赞叹,可薄薄的透明镜片下,也隐隐含着名为惋惜的情绪。

他刻意扬起语调,语气故作轻快地调侃:“看来这个电影的结局,不算太好。”

兰因二字永远离不开絮果,既是忆兰因,那想必絮果已经结成。

梁眷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金守臣是无心随口问的,并不是真心对电影结局感兴趣,她也就没多费口舌的解释。

微电影的名字既然已经知道了,合同的相关空白处也被一一填完。金守臣滑动鼠标滚轮,大致检查了一下合同的雏形,自认没什么问题后,才抬头向陆鹤南请示。

“陆总,我这边没有什么问题了,您需要看一下吗?”

金守臣小心翼翼地问着,手指推动电脑,将屏幕的方向朝陆鹤南那边拨动。

“不用了。”陆鹤南抬手止住了金守臣推动电脑的动作,声音缓缓深入人心,“你做事,我还是信得过的。”

为了这句信得过,年近五十的金守臣差点泪洒当场。眼泪积蓄的同时,他又在心里狠狠唾弃了一遍前两年在其位,不谋其事的自己。

“那陆总,您先去忙,我在这继续完善一下合同的其他细节。。”

受到重用的金守臣好似打了鸡血一般,原本打算回盛州丢给秘书的工作,也决定在北城亲力亲为。

“好,那就辛苦你了,有事随时联系。”

陆鹤南心里有疑问,急着带梁眷离开,便也没留下继续和金守臣寒暄。捞起梁眷扔在沙发边上的挎包,没等她和金守臣多说几句道别的话,就牵着她的手急冲冲的往外走。

社交场合离别时不成文的规定之一,就是目送。

看着那对步履匆匆,却也养眼般配的背影,金守臣心里止不住发笑。直至陆鹤南带着梁眷走远,他才任由自己放肆的笑出声来。

看来在下属面前时刻沉稳得体的陆总,在心爱的女人面前,也是个不懂得怜香惜玉的愣头小子。

金守臣边笑,心里边止不住发酸。他在普惠工作时间虽不长,却是个实打实的陆家心腹老臣。早在当年大学毕业,他沾着是陆庭析学弟的这层关系,直接进入陆家名下的企业工作。

工作上,他与陆庭析虽是层级相差很大的上下级。实际的私交里,两个年过半百的中年人,却也掺杂着年少时的师门情谊。

也正是为了对得起陆庭析的这份情谊,他才先后做小伏低,跟随在陆雁南、陆鹤南姐弟俩麾下,替陆庭析用心扶持小辈。

如若金守臣说,陆家三姐弟是他看着长大的,没人会觉得他恬不知耻。因为,事实如此。

尽管陆梁二人的背影,早已消失在走廊尽头。镜片后,浑浊的一双眼,仍固执地望向远方。直至眼眶发酸,真的有泪要落下,金守臣才讪讪地眨了眨眼,笑自己真是越老越矫情。

拭泪的电光火石间,他好像突然明白,陆庭析为什么默许这段注定会惹其他豪门嗤笑的恋爱了。

豪门婚姻,讲究门当户对,讲究强强联合,讲究利益共生。一段长远又完备的婚姻所要考虑的所有前提条件,归根结底,都与其背后家族的长久稳定有关。

只要名字前冠着的那个姓氏,仍是通往金钱与权力的唯一有效符咒,就无人会关心名字下的那个人是不是一具行尸走肉。

一具了无生气的行尸走肉,或许更能赢得家族掌权人的欢心。不具备自我思想、不再对未来抱有期望的傀儡,才能更为自己所用,才能创造更稳定的价值。

陆庭析是具有铁血手腕的陆家掌权人,可他也有豪门当中难得一见的舐犊情深。

他要陆家永远蒸蒸日上,却也不愿看见三个小辈成为陆家通天的垫脚石。

陆雁南和陆琛手腕上的桃花红线,或许还在空中飘荡,悬而未决。而陆鹤南手腕上的那条红线,却早已尘埃落定到嵌进骨血。

将陆鹤南抽筋剥骨,剔除红线的代价,陆庭析赌不起。他唯有默许、祝福,这一条路可选。

空旷的会议室里,金守臣长吁短叹的独自感慨了好久。直至一通突兀的电话铃声响起,打断了他所有的思绪。

来电的是一个属地北城的陌生号码。在北城,与金守臣唯一有瓜葛,有牵扯的人,只有合作伙伴梁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