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陆鹤南现在心底介怀防备的一切,还都是自己毫无根据的猜测。再理智的人,也有能牵制住逻辑的情感。
自负如陆鹤南,在面对自己的弟弟,也不愿做零口供办案的法官。
“他最近在港洲挺好的啊。”褚恒还在那翘着腿,兀自猜测着陆鹤南对宋清远的不满,究竟是从何而来。
港洲?陆鹤南放下笔,看着褚恒的目光里隐隐有些不忍。
“清远最近没在港洲。”陆鹤南选择告诉褚恒真相。
褚恒愣了下,而后倏地转过头:“那他在哪?”
“在北城。”陆鹤南顿了下,而后又杀人诛心的一字一句补充道,“早在两个月之前,宋清远就已经在北城了。”
七月十六号,周六当天上午十点,华清微电影节的闭幕仪式暨颁奖典礼在华清校园最中心的学生活动中心大楼如期举行。
这座大楼名义上虽是学生活动中心,实际上确是校方迎来送往所用的礼堂。
作为高考入学那年就作为新生代表上台发言的梁眷,跟随校领导踏进礼堂大门的次数自然不在少数。
但像今天这般,拉着行李箱,一路跟行人跌跌撞撞,风风火火踩着时间坐在席位上,还是有史以来头一遭。
梁眷拎着箱子,甫一从侧门出现,坐在西侧看台上的祝玲玲就忙不迭向梁眷招手。
祝玲玲一袭玫红色的吊带裙处在一众黑白灰的单调人群里分外显眼,梁眷眯着眼睛不用多费力寻找,就锁定了祝玲玲身旁的空位。
“你平常不是挺有时间观念的吗?我还以为你对名次不满意,连颁奖典礼都不来了呢!”
祝玲玲起身接过梁眷的行李箱,经过其他同学时微微欠身,又将行李箱放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才赶回来挨着梁眷坐下。
梁眷知道时间仓促,是一路小跑着过来的,眼下呼吸还没有平复,她断断续续地去接祝玲玲的话。
“要带走的行李太多……昨天晚上没收拾完,今天早上特意早起一小时,谁知道还是差点晚了。”
祝玲玲从包里翻出纸巾递给梁眷擦汗,又体贴地抬手为她扇风,打趣抱怨的话没再多说。为了这次去京州寻爱,梁眷可谓是做足了准备,祝玲玲心疼得紧,却也没阻拦。
“瞧这架势,我觉得你晚来半个小时,也来得及。”
说话的是杨一景,胖哥走在他身边,两人勾肩搭背,一块从礼堂外回来,又齐齐坐在祝玲玲和梁眷身后。
“又去抽烟了!”祝玲玲闻到烟味,下意识回身给了杨一景一拳,“还骗我说是去上厕所。”
杨一景有天生的哮喘病,本该与尼古丁气味无缘的他,却偏有极重的烟瘾。每每点燃指尖香烟,都如同走钢丝一般玩弄自己的生命。
嘴硬心软如祝玲玲,正统的关心话讲不出来,只好一错不错地盯着杨一景,杜绝香烟,打火机一类的东西出现在杨一景的身上。
挨了一拳的杨一景佯装吃痛抱着肚子缓缓坐下,不敢为自己分辩,倒是胖哥嘿嘿一笑,主动替杨一景解围。
“杨一景确实是去上厕所了,是我去抽的烟,他上完厕所就站在旁边陪我来着。玲姐,我佐证,杨一景真的一口都没抽!”
两个男生默契地对了下眼神,大有一副是好兄弟就一起扛雷的架势。
祝玲玲知道他们的把戏,众目睽睽之下,也懒得再搞出些与大喜日子相悖的“家庭命案”。
梁眷将纸巾捏在手里,有意平息祝玲玲怒火的她,自然地结果杨一景方才的话茬。
“你刚刚说再晚来半个小时也来得及。”梁眷抬手看了下腕表上的时间,距离十点开场只剩十分钟了,“为什么这么说啊?”
“看见那个空位没有,有一位大佬还没来。”胖哥朝前面努了努嘴,示意梁眷朝前看,“刚刚在门口,我听见校长办公室的秘书在打电话,好像是在跟对方确认时间。”
不过一个小小的校方电影节,还能有什么值得这么兴师动众的大佬?
嘉宾席的名单早在前天晚上就已经公布在微信工作群里,为了留意金守臣的位置,梁眷在今日出门前,还特意打开看过一眼。
所有嘉宾,被分为娱乐圈专业评委与商界赞助商两类,论资排辈,分别坐在校长与书记的左右两边。
娱乐圈最具重量级的除了十年前毕业于华清表演系的一位大青衣外,就是受邀做评委的导演新秀程晏清。
而商界里,像金守臣这样的分公司老板也不在少数。
普惠的名头在大陆还不具备什么国民度,但或许是顾及他背后陆鹤南的颜面,金守臣的席位也被安排的比较居中,距离坐在正中间的书记只差两个身位。
凭借着记忆,梁眷微微垂眸望向第一排各个座位所对应的桌牌。视线从右向左依次扫过去,原属于金守臣的桌牌位置上,贴的却是嘉树置业赵总的名字。
嘉树置业是北城有名的龙头企业,按资格他该坐在仅次于书记的左一位置上,怎会突然被放在了左三?而原属于嘉树置业的桌牌却是一片空白。
这么大的场合,行政处做事应该不会出这样的差错。
梁眷拧着眉,眯着眼睛将各座位前的桌牌仔仔细细看上两圈也没看见金守臣的名字。
难道金守臣不来了?梁眷心中疑惑更深。
距离闭幕式正式开场,只余不到七分钟的时间,可台前的嘉宾席处依旧是乱哄哄一片。
不仅是校方的各个领导,平日里眼高于顶的那几个富商老板,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变得如临大敌起来。
这种推杯交盏,疲于伪装的权利世界,与梁眷的清净世界无缘。她只操心了一瞬,注意力就又被身后胖哥新讲的笑话分走。
偏头与祝玲玲相视嬉笑的刹那,脚踩高跟鞋,身穿旗袍的礼仪小姐正捧着新打印好的桌牌,急急忙忙跑下台阶。
梁眷的眼角余光只看了一瞬,笑容就僵在脸上。
许是距离太远,她眼花了吧?不然怎么能从那张纸上,凭空看出一个陆字?